谢青闻一手撑着已经被押实了的雪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轻声道:“放他们走。”
“你说什么?”冯凭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他。他刚刚让谢家军动手谢家军看也不看他一下,现在谢青闻只不过随意说了一句,就见那些身上沾满血迹的谢家军面向着甄石的方向逐渐后退,眼神久久不愿意挪开。他怒道:“谢小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放走敌军可是重罪。”甄石一死,剩下这批先锋军就像是一盘散沙,轻易就能歼灭,足以能够打击左护军。谢青闻莫不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天气太冷被冻坏了脑子?
“我说,放他们走。”谢青闻看向冯凭,一字一句的重复道。“甄石必死,即便送回去也活不了。”
“那也不能……”冯凭尖声喊道,顿时被谢青闻打断。
“我是将军,这里我说了算!”谢青闻脸色阴沉,似乎冯凭再多说一句就要号令手下将冯凭团团围住,先把他这个监军杀了痛快再说。
冯凭桀桀的冷笑起来,口中年年有词。“好,好。谢小将军执意如此,就不要怪咱家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实话实说了。”虽说放走这些镇西军有些可惜,不过好在甄石已死。左护军损失了甄石跟断了一条胳膊无异,想要再次渡江或是阻拦他们渡江十分不易,对他们来说横竖都是好处。他一甩袖袍,“嘎吱嘎吱”地踩着积雪走至后方回身上马。“希望他日谢侯爷死在豫王殿下手里的时候,谢小侯爷也能如此大度自然的放镇西军离开呢。”
“不劳冯公公操心。”谢青闻冷哼。
见谢将军当真无意将他们留下,镇西军们深深地看了谢青闻一眼,点了点头,强壮一些的扶着甄石整个打横抱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他们来时的邬江桥上过了去。
甄石口中还在不断的溢出鲜血,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正像是谢青闻所说,即便是救回去只怕也活不了。
他走过的地上滴滴拉拉的溅满了鲜血,像是雪地里凭空开起的花。
“将军,真的放他们走吗?”一名朝廷军小心翼翼的问道。这状况对他们来说太过奇异,他们从未真正上过如此血腥的战场,也是头一次看见还能把敌军安然无恙地放走的景象。
谢青闻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不然呢?你想把甄将军拉回来鞭尸是吗?”
“不、不是,卑职不是那个意思……”那士兵连连摇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开口。此战他们守军死伤不少,谢家军倒是伤者多,亡者少,一身红衣军装跟他们朝廷军的军服形成了数量上的鲜明对比。只有等真正上了战场之际才能感觉到两者间的差距,同镇西军的差距亦如是。
桥的那边,优雅地立着一匹战马。马年纪有些大了,看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甄石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悲鸣。
马上坐着一名背脊挺的笔直的老人,衣摆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
谢青闻隔江望着那军装笔挺的老人,突然紧闭上双眼,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见他如此行径,谢家军亦然。
战场死伤残酷又悲哀,就以我对英雄的无限敬意,送你人生的最后一程。
☆、第375章 遵从本心
谢家军所驻扎的营地主帅营中安静非常,只余谢青闻愤怒而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要将对面坐着的人生吞活剥一般,表情略有些狰狞。
“谢小将军,你这副表情是作甚,是想要杀了咱家替那敌军的甄石报仇不成?”冯凭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略微有些泛白尖细的指甲,复又看了眼坐在主帅位置上的谢远,笑的有些放肆。“谢将军您说呢?谢小将军这般,难道不是在责怪咱家替他杀了甄石,打了胜仗?”
因着对岸左护军损失甄石一员大将,朝廷军思量着将战线再次朝着西边推进了,将整条邬江都囊括在了其中。而主军营地也从陌州移到了邬江边上来,仿佛下一步就能带着铺天盖地之势将云州侵吞其中。
经过邬江一役,前锋军大将甄石一死,大大的打击了左护军,使之不得不后撤百里,远离步步逼近的朝廷军。
这仗对于朝廷军来说无异于是大大增加了士气的一仗,原先谢家军的将士们心中并不乐观,尤其是经历过原先在北境之时和褚洄还有右护军斥候营的兄弟们并肩作战,对镇西军中将士们的能力他们还是觉得相当的佩服的。且左护军甄大将军也是成名已久的大将,即便不是嘲风将军本人,他们这场几十万人的小规模战争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