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你靠这么近,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啊?”
她吃吃笑:“不怕。病了也挺好,可以正大光明的赖床不起。反正这么冷的天,也没地方可去。”
虽然是玩笑话,可是巫真心里保不齐真是这么想的。若是我病好了,我们就要离开京城,她与刚才那个姓商的男子就要分离。可若是她也病了,我们自然便走不成,这个年十有八九要留在京城过了。
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巫真小声喊了声:“巫宁。”
“嗯?”
她头上用的茉莉花头油香喷喷的,馥郁芬芳,倒冲淡了一直弥漫在屋里的药气。闭上眼,屋里暖融融的,闭上眼,感觉仿佛已经到了茉莉花开放的季节。
“咱们能不能在京城过年?”
“怎么?”
我以为巫真会说出她真正的理由来。但她迟疑了一下,却说:“京城这里过年热闹得紧,再说,这些天又是冰又是雪,回去的路难走,不如过了年再走?”
我轻轻摇头:“过了年雪也未必就会化,我们在白家毕竟是做客,在人家家中过年,终究不合适。”
她垂下头,轻声说:“那……要是回去。你身体能行么?还有,回去了,你和文飞要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是的,相见与别离同样艰难。京城离万华山那样远,即使写信,一去一回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巫真不想走,我又何尝舍得?
“巫宁?”
“唔?”
“你说……人长大了。是不是就有这么多的烦恼?小时候的日子多快活,不冷不饿,整天嘻嘻哈哈的过。可是长大了之后,想的事情越来越多,快活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
“傻话。”我揉揉她的头发:“人怎么能不长大?”
我的病来得急去的也快。第二天起来已经觉得好了许多。
我醒的时候,身旁传来一声含糊的呢喃:“唔?天亮了?”
巫真昨晚和我说话说得倦了,就挤在我身边一起睡了。她头发硬,昨天晚上又没有梳顺便睡了,现在揉搓得象个鸟窝一样,乱蓬蓬地。
“天亮啦,”我好笑地推她一下:“你看你的头发乱成这样。等下梳头又要嗷嗷叫。”
她伸手一摸,哎哟一声。又重新躺回去:“真讨厌,昨晚忘了辫起来。”
她唉声叹气地起床,我倒是神清气爽,起来梳洗过,喝了药,姚黄进来说:“巫宁姑娘,外面有位文飞文公子求见。”
我的手一顿,把药碗放下。
他怎么也一早就来了?
巫真看我一眼,笑眯眯地说:“快请文公子进来。”
她把头发随便挽起,别上一枝簪子,扫了一眼妆盒,拿起一枝乌木镶玉的钗子替我插在发间:“嗯,这样就挺好,衣也不用换了,我看看……啧啧,真是我见犹怜。”
我瞪了她一眼,巫真浑不在意,把妆盒盖上,外面姚黄已经说:“文公子,请两位这边走。”
两位?还有谁?
随即我就明白过来,同文飞一前一后进门来的那个少年,一抬眼便露出腼腆,又由衷的笑容来。
是闵道。
“咦?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说来也巧,是在门口遇上的。”文飞的目光中带着担忧:“你病了?”
“嗯,着了风寒,已经好了。”
巫真却问闵道:“你手里这提的什么啊?”
闵道有点局促,低声说:“我……带了一些点心来,我想着,巫宁姑娘病中一定没什么胃口吃饭,所以……”
巫真接过提盒:“正好,我们还没吃早饭呢,我瞧瞧是什么点心。”
她揭开盒盖,提盒有两层,每层又分做两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式小点心。巫真笑着拈起一个来:“这是什么?”
“是……兔儿糕……”闵道很难为情,头都要低到衣领里面去了。
巫真手中拿的那圆圆的小兔雪白精致,有一对长耳,一双红眼珠,圆圆胖胖,比鸽卵大不了多少,恰恰是一口份量。
“这哪象是点心,倒象是白玉雕的嘛。”巫真啧啧称赞,仔细看:“这眼睛是红豆沙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