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那几乎发青的脸色,以及隐隐有些扭曲的表情来看,就知道他是以多大的忍耐力,才忍着没有像南宫清一样当场失态。
蒋皇后这时才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看到刚才在南宫清后面泼了她一身黄白之物的,赫然是七皇孙谢渊渟的贴身护卫执箫,手里提着一个带有盖子的大桶。那些大粪就是装在这桶里,悄没声地被提过来,猝不及防泼了南宫清一头一身的。
谢渊渟就站在执箫旁边几步开外的地方。还是一身红得犹如烈火般灼灼耀眼的衣袍,仿佛永远也束不整齐的黑发,在微风里桀骜不驯地散着。那张充满了张扬的野性,令人想起一纸泼墨三千繁花般美感的绝色面容上,摆着一脸十分关切,但是现在看上去极其欠扁的表情。
“十二婶婶怎么晕过去了?”
蒋皇后直气得头晕眼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声音来。
“谢渊渟……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渊渟好像这才注意到蒋皇后一样,一脸无辜地转向她。
“皇祖母也在啊,我听外面说,泼黄白之物可以驱鬼僻邪,想在十二婶婶身上试一下。”
一边说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哎,十二婶婶晕过去,应该就是俯在身上的恶鬼被驱除出来了。这还真有用!”
蒋皇后:“……”
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血腥味直冲向喉咙口,又轰鸣着涌上脑际,简直要被气得吐出血来,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地当场发作:“你……”
“母后。”
谢逸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蒋皇后身边,披着一身宫女刚刚拿过来的干净衣袍,沉沉地拍了拍蒋皇后,示意她冷静下来。
虽然,他的脸色现在也是铁青发绿,比蒋皇后好看不到哪里去。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像是能滴出黑水,双眼却又仿佛随时可以喷出能把人烧成灰烬的火焰来。
086 不速之客
蒋皇后被这么一提醒,不得不把刚刚要出口的一声怒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谢渊渟作为一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一时兴起就到处发疯,全京都人尽皆知。他发起神经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皇宫里当面泼睿王妃一身的大粪,这得是脑子多有问题的人才能干得出来,她去质问一个疯子为什么要怎么做,有什么意义?
南宫清她可以不管,她气的是谢逸辰也被连累,出了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天大丑。然而,哪怕她气炸了肺,也没法跟谢渊渟计较。
怎么计较,计较了又能怎么样。就算她去皇上那里告状,以皇上对这个孙子的疼宠宽容,也不会把谢渊渟如何,最多不过是把太子和谢渊渟叫去不痛不痒地数落几句,然后安抚一下谢逸辰夫妇,让他们不要跟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一般见识,算了算了。
她要是不依不饶,肯定还会反倒惹得皇上不满,觉得她心胸狭隘,不识大体。
谢渊渟的疯傻是因为救了皇上的性命,就跟个荣誉功勋的牌匾一样挂在那儿,谁也不敢表示不满,就算被祸害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否则就等于是对皇上的不敬。
蒋皇后咽下这口气,就跟咽下一口快要喷出来的血一样,难受得简直快要爆炸,偏偏还是只能忍着。手指上尖长的护甲深深地掐进椅子的绸缎坐垫里,强压下胸口的气血翻涌,勉强维持着沉稳的语调,对谢渊渟开口。
“渊渟,泼人黄白之物不能驱鬼僻邪,这是很无礼很不妥当的行为,以后再别这么干了。”
她也就只能这么说一句。当然谢渊渟恐怕根本听不进去,太子府的人在他的脑子出了毛病后,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来教导他,他要是能听进去的话,还至于疯成这样。
果然,谢渊渟的注意力似乎已经不在蒋皇后等人身上,压根没听见蒋皇后的话,倒像是对骑射场里的马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宁霏刚才全程一直和大多数人一样,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姿态站在那里,但实际上是看得津津有味,别提多痛快多开心了。
虽然现场的味道和景象着实有些一言难尽,但她隔着这么远都觉得恶心,不用想也知道被泼了一身的南宫清和谢逸辰会是个什么感觉。这点恶心完全值了。
看来,谢渊渟这个神经病当得还是很有优势的,我行我素,肆无忌惮,换做旁人怕是有十个脑袋都被砍了,而蒋皇后连一句重话都不能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