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淡淡地以杯盖拨动着杯中的茶叶,丝毫没有动容之色。
“他不生我的气,并不代表他就相信我的清白,我向他服软认错,就等于是向他承认了我真的做过那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她盖上茶杯。
“但我没有做过。所以我永远不会向他认这个不存在的错。这些话妹妹已经劝过我无数次,我也已经跟妹妹说过无数次,妹妹不必再说了,没有意义。”
唐侧妃只好不再劝说,又道:“那姐姐也不用像这样一把自己关在凌寒院里啊,殿下又没有下禁足命令,姐姐平常多出去走走,不然闷都把人闷坏了。”
太子妃摇摇头。
“我不想出去。”
当年在未嫁之前,她偶然结识了一个江湖上的男子,名叫许酌。两人一个是贵族千金,一个是江湖侠客,身份差距悬殊,但志趣相投,都擅长和沉迷音乐,因为一首乐曲而成了知己至交。
虽然两人在音乐上心意相通,但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私情,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关系而已。
她嫁给太子之后,为了避嫌,尽管问心无愧,还是主动减少了与许酌的来往,八九年间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太子知道许酌的存在,高兴肯定是高兴不到哪里去,但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并未勒令过她跟许酌彻底断交。
直到十年前,许酌意外地得了一份失传百年的珍贵曲谱,狂喜不已,来太子府想分享给她。就是那一次,她在听曲的时候,稀里糊涂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见到她和许酌在一起不堪入目的画面,以及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太子。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没有跟许酌发生关系,但这副场面就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坠入深渊。
她向太子辩解,她跟许酌没有私情,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了她。太子也彻查了当时他们所在的房间,却没有查出任何催情迷乱或者惑人心智的药物。
太子不相信她,她也不肯认罪。两人辩了无数次,吵了无数次,她心如刀绞遍体鳞伤了无数次,到最后仍然是这么谁也不让谁地彼此僵持。
但太子并没有休弃或者处死她,只是对外封死这件事情,把她在庵堂里面一关就关了十年。
或者确切地说,是她自己把自己关了十年。
到如今,无论她搬到什么地方,都已经走不出去了。
唐侧妃一脸无奈,又叹了一口气。
“姐姐素来性子倔强,我也就不多说了……我还是再送点陈设来凌寒院吧,姐姐这四壁空空的,住着实在是冷清。而且现在已经快七月份了,不铺点竹席挂点帘子之类的,等天气热起来了,人也受不了。”
太子妃正要说话,唐侧妃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
“姐姐不准再拒绝。姐姐自己不愿意去挑的话,交给我就是了,我会准备妥当,保证合姐姐的心意。”
说着便向太子妃告辞,出了凌寒院正厅。
太子妃仍然坐在那里,望着窗前案上一块长方形的泛白痕迹,轻叹了一声,闭上眼睛。
那里曾经是她摆放她心爱的那张绿绮琴的地方。不知多少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月华如水的夜晚,她曾在那里对着院中绿意婆娑光影浮动的竹林抚琴。太子坐在她的后面,时不时地会故意伸手过来呵她的痒痒,把她好好的一首曲子打散得七零八落。
但那张绿绮琴已经在十年前她和太子的一场争吵中,被她当场挑断了七根琴弦。弦断音绝,人琴俱黯,从此她再也没有碰过琴。
十年……
朱弦重理相思调。无奈知音少。十年如梦尽堪伤。
……
六月底,一个大消息传到了太子府。
兰阳郡主谢汝嫣失踪已经五年的夫君,恭义王世子尹仲博,竟然回来了。
尹仲博在五年前南方发水灾时,离开新婚不久的谢汝嫣,南下参与救灾,在灾区遇险失踪,一直谙无音讯,已经被宣布了死亡。
但现在他回到了恭义王府。
谢汝嫣得到消息的时候是晚上,当场昏了过去,被宁霏救醒过来之后,泪流满面一言不发,连衣服都没有换,也不坐马车,直接上了马,直奔恭义王府。
太子也是又惊又喜,紧跟着谢汝嫣赶了过去。宁霏担心谢汝嫣情绪过度激动下再出什么意外,干脆拉着谢渊渟也去了恭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