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通宵,宁霏的精神状态还算是好的。到第二天下午,她的速度尽管没有放慢,脸色却渐渐开始苍白起来,帐篷里明明并不热,衣服还是被后背上的冷汗湿透了一件又一件,不得不隔两个时辰就换一次。
众人还是催不动她去休息,也明白这个时候她不可能休息得了。太清八极大阵的破阵正在关键时刻,远处的战场上火光冲天,千军万马交战时的喧哗声,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帐篷里甚至能感觉到地面隐隐的震动。
大元军队把剩下的粮草军资和所有能调动的精锐都赌在了这次破阵上。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令,宁霏所在的帐篷距离前线很近,一旦破阵失败,凤游军队包围过来,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天,宁霏的状态已经明显降了下来,因为孕期不能靠浓茶、药物或者香料这些东西来提神,她全是凭意志力在咬牙硬撑着保持清醒。脸色糟糕到让人以为她下一瞬间随时就会倒下去。
但她一直没有倒下去。
到第四天凌晨,收到李长烟书信从半路上掉头赶回来的白书夜,终于到了大元军队营地,得知宁霏一连两天三夜不眠不休破太清八极大阵,整个人顿时炸了,直闯宁霏的帐篷。
“你想死是不是?”白书夜大怒,“我白当了你的师父,你八个月的身孕,熬三个通宵,这个孩子跟你的小命你都不想要了?”
宁霏正聚精会神地一边飞快计算一边画图记录,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图纸上,根本没听白书夜说的是什么,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安静。
“……等一等,我把这三种变化算出来。”
白书夜差点被她气死,上来就要抢她面前桌上的图纸,这时一个传讯兵突然从帐篷外面撞了进来。
这就是真正“撞”进来,连通报都没顾得上,连滚带爬一头扑进来的。
“太……太子妃!……急报!”
传讯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来不及把气喘匀,甚至还没完全起身,就直接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大阵的阵眼破了!”
宁霏猛然站起身,手中的毛笔啪一声落到桌面上的图纸上,墨点溅得到处都是。
“怎么破的?谁破的?”
以她的计算,现在最深入太清八极大阵的大元军队前锋,跟阵眼之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不可能这么快就破了大阵。
“不是大元军队!”传讯兵道,“我们也是发现凤游军队突然大乱,去查问的时候,才知道阵眼已经破了!”
宁霏脸色骤变。
太清八极大阵的阵眼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自己破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早就已经进入大阵的谢渊渟一行人,之前潜伏在里面,现在借着大阵这些天来的变动混乱和连连失守,终于破了阵眼。
这时候,又一个传讯兵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太子妃!太子殿下刚刚回到大元军中了!”
宁霏这次直接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怎么样?”
传讯兵也激动得要命:“太子殿下没事!其他人也都没事!一个个都是好好的!他们之前是被困住了,只能一直假扮成凤游士兵,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宁霏没有听到他说完。她已经身子一软,抓着传讯兵的手松开滑落下来,毫无知觉地朝地上瘫了下去。
“霏儿!”
白书夜大惊,抢上去接住宁霏,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她的手腕把脉,就先看到她身下的裙子上有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渗透了出来。
白书夜的心脏猛然一跳。
“还不快出去!”他对那个传讯兵吼道,“给太子妃准备一个干净舒适的帐篷,把她带过来的那些下人们统统叫过来,她要生了!”
传讯兵被他吼得一脸呆滞,但半点不敢耽搁,连连应着声,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白书夜一探宁霏的脉,脸色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其实就算不用诊脉,他也知道宁霏这是因为连续两天三夜不眠不休,持续性地进行高强度脑力活动,过度损耗心力衰竭,后来又出现剧烈的情绪变化,因而导致了早产。
他把宁霏挪到另外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空帐篷里。宁霏从京都南下的时候,带了不少随行伺候的丫鬟、嬷嬷和产婆,全部都被叫了过来,在帐篷里外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