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闲聊,聊过之后,都不知道到底聊了些什么。好在,云非语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
云非语终于问了玉霖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能记得你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么?”
玉霖笑着说:“不记得了,好像应该是上个世纪吧。”
云非语:“我想看看梨花带雨是什么样子。”
玉霖:“梨花带雨你最好去别处看,我这里永远不会再有。只可能会有残荷沐露,那也要你有足够的耐心等才行。”
云非语很自信的笑着说:“我一定会等到的。现在感觉病魔正在慢慢离开我。”
玉霖:“那就出去走走吧,把病魔彻底扔到外面去。”
云非语:“好的。你说哪里最好?”
玉霖:“草原。”
云非语:“为什么是草原?”
玉霖:“因为那是我一直的梦想。”
云非语:“那你陪我去?”
玉霖:“我心脏不好,无法承受它的厚重。”
云非语:“好。那我替你去。”
第二天晚上,玉霖上线就收到云非语的信息:我已经深入到你梦想的怀抱中了。
玉霖暗笑,有钱人真是好办事。点开视频笑着对云非语说:“一句玩笑就当真了,真傻。”
云非语笑着说:“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看草原了。”
玉霖道:“只是随口说说的。”
云非语:“不是。你这么细腻的人,不会随口说任何一句话的。”
玉霖说:“净瞎猜!没那么回事。只是,我看到好多电视剧里,人在落寞,无助,病重的时候,都会说想去草原。我想,既然都这样说,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云非语说:“才刚到这里,我就感觉在这个世上,自己太渺小了,不值一提。记得,你曾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不配孤独。现在看看,在草原面前,人连可怜的资格都没有。”
玉霖:“那你就多呆几天,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体会。”
云非语停了片刻,然后看着玉霖笑着说:“我想,现在有勇气可以听你说往事了,能讲讲么?”
玉霖说:“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没啥好说的。”
云非语不再说话,只看着玉霖傻笑,他也陪着傻笑。
玉霖最佩服的就是云非语能在该沉默的时候保持沉默,这种女人所特有的沉默让玉霖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可是,那早已冰封的往昔自己还有勇气翻阅么?
九十六
紫色运动衫、挽起长发的盈盈,看着身旁的玉霖说:“对面的医院,就是我上班的地方,玉霖,我想去进修,首都医大。”
“嗯。”玉霖的嘴唇只微微得动了一下,眼睛,却注视着前方那拥挤而空旷耸满楼房的天空,高楼下,那车如蚂蚁的路。
风很大,盈盈额头的一缕发丝,迎着风,乱舞。“跟了他三年,从进护校第二年到今天,他没有帮我留在那个知名的大医院,更没有打算离婚。我厌倦了他的花言巧语。以后的路,我自己走。玉霖,谢谢你陪了我半年,谢谢你教会我怎么做人。虽然你从来不笑,虽然你的话,总那么少,可在我眼里,你是我唯一值得信赖的异性朋友。”盈盈的话,在风里嘶哑。
“电话不会变的,有事就打给我,珍重。”玉霖面对那仍熙熙攘攘的车流,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扬起嘴角说。
盈盈转过身,走到玉霖面前,手,轻轻的圈住玉霖的腰,把头埋进玉霖的胸膛:“玉霖,我会想起二锅头的味道,等我回来,你还会陪我喝酒么?”
“会。”玉霖抱着盈盈,眼角,有些湿润。
“玉霖,给你一个好友的网名,她是我一个好姐妹,特会逗人笑。以后你闷了,就跟她聊聊,我已经跟她说过你了,她会加你的。我大概以后不会上网了。”盈盈哽咽着说。
“好。”抱着盈盈,玉霖低下头闻着发丝里的味道。
有一只纤细的手在手掌里轻轻的动了一下,把玉霖的思绪,拉了回来。刚还是人来人往、嚎啕哭泣的病房里,已经没了其他的人,病床,已换上了洁白的床单,像是从未有人躺过一般。
妻继续着刚才的姿势,躺在蜘蛛网一样的输液管下面。氧气瓶里冒着一个个气泡,监视器里数字,显示一切正常。玉霖站起来,看着妻的脸,苍白、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