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眸猜想,她们应该是想去金陵。
谁知行到夜晚在小县城休息时,她们遇到一伙穿着黑衣服蒙面的人,橙橙声称这些人是“劫财害命的歹人”,几个姨娘先后被杀,她母亲抱着她往外跑,正遇上迎面赶来的“大侠们”。
这些所谓的“大侠”应该就是百里炀的手下。
沈月听得心酸难耐,摸着橙橙的头,问道:“你娘亲呢?”
橙橙稚声道:“娘亲夜里着风又受到了惊吓,现在还在百里伯伯家里养病。月姐姐,你能带我去看看娘亲吗?我已经好多天没见着她了。”
沈月尚在沉思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害到小姑娘的心,谢眸却已追问道:“橙橙,你还记得这是几天前的事吗?”
橙橙仰着头想了想,回道:“有四五天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被看押的太久感到憋闷,打开了话匣子的橙橙一改那日在县城惜字如金的形象,俨然变身成了小话痨,她拉着谢眸的手,又说道:“百里伯伯总是说很快就让我去见娘亲,还说能救回姨娘和姐姐哥哥们的性命,可是那天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确实是死了呀。百里伯伯是不是在骗我?他不会让我去见娘亲的。眸姐姐,我想见娘亲,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我也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谢眸惊讶于这个孩子敏感的观察力。
沈月听得眼圈都红了。百里炀说出这种话无非是在摆拖延战术,橙橙的娘亲大概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想到自己,那年的她跟橙橙差不多大的年纪,娘亲撒手人寰。从此由爹爹拉扯她跟哥哥长大,一晃就是十多年。
而如今,爹爹下落不明,很可能已遭毒手。
她偷偷擦干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时正碰上谢眸温柔如水的目光。
谢眸柔软的小手按住了她手腕,没有说一个字,却有股力量无形中传来,抵得过千言万语。
橙橙很聪明,她不是想不到自己的娘亲已经不在了,只是不愿承认。自然,谢眸与沈月不可能去戳破梦幻的泡影,孩童往往比成人更有权利沉浸在捏造的幻想中。
午饭过后,橙橙躺在谢眸怀里任由她轻轻摇着,她自口间哼出曲童谣,陌生却又婉扬,像一段往昔旧去的时光。
百里炀妄图扣留下柯岑的家眷们,却不料晚了一步,被不知谁人派来的黑衣人截了胡。
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生性谦柔的沈月却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或者百里家主只是为了能在柯岑来犯时有自保的底线。”
橙橙已由看护的高手抱去床上睡觉了。谢眸拧着秀眉,手指叩在桌面,道:“柯岑现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他要来犯也只能借着楼心月的名号,说到底不过狐假虎威罢了。就算没有他的那些家眷做人质,你想百里炀会怕他吗?别再为百里炀辩驳了,他是有野心的,他要要挟柯岑,不管要挟他做何,用女眷孩子作为切入点实在是太过狠辣阴险,但也说明百里炀非做这事不可。”
沈月会袒护百里炀,不过因为她与战秋狂之间的暧昧。谢眸如是认为。
奇怪的是,谢眸会因为这件事与战秋狂产生隔阂,与沈月却不会。她自己都不明白原因。
百里炀作为百里家家主,会做出此等自掉身价的事?沈月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她也不想再与谢眸争执此事,很快换到下一个话题:“既如此,便说明百里家主不会与楼心月合作,他也不怕得罪楼心月。我很疑惑,他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公然拒绝胡堃?”
谢眸很快回道:“除非他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沈月惊得眼皮一跳:“谁?!”
半天来这件事已在谢眸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数次,此刻却说不出口来。
沈月惊呼:“莫不是荣王?!”
客观来讲,正统之势应是扶持皇子,由太子承袭皇位。只是这位太子爷实在过于庸碌傲纵、刚愎自用,再加之前阵子被楼心月迷惑之事,令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们不敢簇拥,唯恐袭位后还不及眼下这位陛下。
在这三方争势比较中,荣王确实算得上是最靠谱的那位了。
沈月虽后知后觉,却也一点就破,这句话本是不假思索下意识喊出来的,喊出后立刻掩住了嘴巴,继而朝身后左顾右盼两下,生怕隔墙有耳。
墙后确实有耳。
一只烫面绣金线的黑靴子踏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