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没有那样的能力,她一向都只是个柔弱的江南女子。
假若谢眸在,假若谢眸身处与她一般的处境,会怎样做呢?
这个假设问题没有想出答案。她便感觉顺着头皮滴落而下的汗水聚集在一起打湿了衣襟。
就在这时她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那双手过于枯瘦,硌得她身疼。
她侧过脸于疼痛中眯起眼睛,树洞里那双明亮的眸光再次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瞧了起来。
沈月深吸几口气,努力说道:“我伤口好痛……找到我哥……”
书生苍白开裂的唇上下开合着,只是这次沈月再也没有力气去辨别他又动了什么嘴型出来。
他见沈月没有看他,有些焦急,哼哧着竟自口里蹦出一个字:
“月。”
沈月惊诧的忘了疼痛。
他继续开合那张浮白的唇,含糊不清的道:“危,险。”
第94章 疯痴
腹部的伤势虽止了血,但生来体弱的沈月背负着这么道伤口,又不加及时处理,一时只觉得愈发疼痛,几乎要搅断五脏六腑。
那书生却径直的忽略了她的需求,抓起她的身子背折在自己肩膀上,转而再次进了树洞。
沈月身形原本就娇小玲珑,被他这么一掰扯,只显得更加柔弱不堪,如同无骨扶柳软趴趴的挂在那只并不算得厚却还算宽的肩膀上。
她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好容易提着口气息想喊痛,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慌张的一双眼在树洞下滴溜转着,仿佛有所察觉,立刻摒起了气息。
沈月虽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意识到身边人的变化,同时捂住她口的那只脏兮兮的手再用力几分,将她整个人贴进后面的树干里。
他虽然看起来瘦弱,力气倒是不小。
就在此刻,周遭传来几个断续的笛声音节。
沈月身上就像过了电般的抖起来,若不是被书生捞着按在树里,恐怕早就跌坐地上抖成筛子了。
没过多时,树洞外林子的一角,飘过个婀娜身段的女子。
那女子手中握了把长笛。
楼心月内息强大,沈月自然知道自己是招惹不起这尊大佛阎王的。
她很识相的屏住了呼吸,转头望了眼书生。
白净的脸庞被乱发遮掩着,那双警觉明亮的眼忽而露出些凶光来。
虽然带了防备的杀气,他的气息却适得其反的压了下去。
楼心月转着笛子在树洞后站住,沈月惊得几乎想要把自己跳动的心脏按进身体最里处,好让它再不要发出什么响声来。
此刻阳光逆照,树洞内又光线昏暗,从外如若不仔细瞧,是瞧不出里面藏了人的。
慌乱中沈月再次莫名感叹起来:若是谢眸在此情形之下,定然不会像她这般畏手畏脚的。
想到这儿,沈月无意间将腰板直了直,腹部伤口好似也没那么疼了。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
楼心月轻哼了一声,身子在树前转了个圈,长裙荡出道好看的弧线。
紧接着她后退了几步,在树洞迎面的一只被砍倒的枯树干上坐了下来,好看的长腿来回摆动着,后背倚靠在了另一棵树干上。
她想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方才打累了,这会儿想坐下歇歇吧?
林中局势多么繁琐复杂且迫在眉睫,楼心月等人伏击一路,好容易才逮到个机会,怎么会看着良机错失在眼前,任凭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出去?!
沈月不稳的气息一下子全喷薄在了无名书生的手掌中。
他先是被那股热浪冲击的晃了晃神,散发着警惕目光的眼睛里很快多了些其他的什么情绪。
那只泥泞的脏手恍然松开了沈月,再怔怔的垂到了身侧。
她玫瑰瓣般的嘴唇边上沾了些泥渍,就像遭受到土雨蹂.躏的娇嫩花朵,美感虽打了折扣,又让人徒增了些许怜惜。
他虽然失去常人应有的神志,有时却总会灵光一现的蹦出些神思。
这股突如其来的神思,就好像冲破天堑的一道晨曦天光,只不过只是瞬息,并不足以照亮他头脑里的全部神志。
沈月递给他食物的时候是一瞬。
沈月受伤倒地的时候又是一瞬。
此刻,是第三瞬。
他凭着些许执拗的直觉,误打误撞却又三番两次的救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