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微微蹙眉,头只飞快的点了一下便转了回去。
她没有在柳饮雪身边找到霍飞风,却也没兴趣去揣测霍飞风去了什么地方。江湖里不打不相识的事有很多,上一刻还在剑拔弩张的人下一刻就可以称兄道弟同穿一条裤子,这并不稀奇。柳饮雪愿意握手言和,谢尔却之不恭,多个朋友好办事。
自打辛苍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齐刷刷安静了下来。就连战秋狂那边也没声儿了。
……战秋狂?
谢尔凝视望去,那年轻人原本站着的地方只有一滩化了的雨水,他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辛凝凝也很惊讶,她转着圈在人群里找着,还不死心的扒拉着挡了她视线的人,惹得几个男子嬉笑了起来。
谢尔是极其熟悉那几个男子的那种眼神的,她冷冷的从鼻间轻哼了一声。
辛凝凝拉着赵仲非问道:“刚才那人呢?”
赵仲非也是一头雾水:“一眨眼没注意就不见了。”
辛凝凝想到战秋狂方才与一个老者对过眼神,尖起嗓子对着邱生灭道:“喂,你认识刚才那个混蛋吧?快说,他去了何处?!”
邱生灭身上的衣服和斗笠就没换过,脚底穿着一双草鞋,一侧的编草都飞了边儿了,支棱着横在外面。辛凝凝就认定这老头儿是来蹭吃蹭喝的,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邱生灭轻轻一笑:“没看着啊。”
辛凝凝大怒:“你们认识,你跟我装什么傻!?”
“认识又如何?脚长在他身上,我还能砍了他双脚不成?”
谁知辛凝凝竟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而后忿忿道:“好主意,等我抓住他,我定要砍了他的双脚,看他往哪儿跑!”
邱生灭还是一脸淡然的笑,眼中却冷冷的闪过一息洞察的清明。
辛苍此刻已登到台子高处,站立于长桌前,他的声音不怒而威,看似并未怎么发力,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凝凝,不要胡闹了,退到一边去。”
说的是“退到一边去”,辛凝凝却上了高台,站立在辛苍右侧,赵仲非紧随其后。
辛苍俯视着逡巡了一圈台子下各色各异的人们,清了清声,朗声道:“多谢各位能人异士赏脸来老朽的寿辰宴席,老朽已为各位略备了薄酒饭菜,请各位就此入座吧。”
台上摆了三十来张桌子,以每桌可坐五到六人来算,总共可容纳一百来号人。但目测起来,现场也就有五十多人。
谢尔凌厉的美目在人群里窜了好几窜,最终在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这群北上的“壮士英豪”们本是奔着屠昀司的赏银而来,不想失望而归,却在这时听到屠昀司要上苍然堂与辛苍拼命的消息。
多少人是本着有便宜热闹必然要看不看就是吃亏的心态,甭管认不认识这位辛堂主,总不能白出门一趟。有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进门,有的等在苍然堂门口,有的在镇子上溜达等这场厮杀最后胜利者的消息。
这群人中,又有几人是抱着为辛苍庆生的目的来的?
谢尔突然有些厌倦这样的江湖人生。
她从小练武只为报仇,谢刃霜不知教了她多少次要放下心结,她永远做不到,甚至还会在心里咒骂谢刃霜,觉得他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江湖是弱肉强食的斗场,她手中的双剑沾染多少鲜血,她却未曾退缩。
如今却在一张张伪善的面孔前第一次有了厌倦的情绪。
圆桌边稀稀拉拉的坐了人,有几个粗鲁不懂规矩的立刻伸手抓了酒壶就倒酒,抓了肉就往嘴里塞。
辛苍说话从不喜欢绕弯子,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再藏着掖着就有些虚伪了。他微微垂眸,便又昂起了头说道:“想必各位都已听说,屠昀司要来取老朽性命。”
虽已是年入半百的年纪,辛苍的身板却无一丝一毫的佝偻,还挺直的像个年轻小伙子一般。
下面便有人搭茬问道:“在下说话比较直,希望辛堂主不要介意,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辛苍道:“壮士但问无妨。”
“屠昀司……或者是铩羽门与苍然堂是何旧怨?我记……”
那人想说他记得辛苍的大儿子辛明明也是死于屠昀司手中,猛然察觉不妥,又紧紧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