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屋里,蓉儿的父母还没有回家,我俩便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找到你的因子了吗?”
我把因子娘俩十多年的遭遇简要地说了一遍,听着听着蓉儿就哭了起来。
“哎,真是世事难料啊。”蓉儿叹了口气说道。
“毕业后我想到重庆工作,”我对蓉儿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蓉儿似乎犹豫不决起来,“看吧,我是学医的,又不在一个学校,能和你分到一起吗?”
“你还记得在乐至汽车站我说的话吗?我说我要娶你。”蓉儿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的话,清澈的泪水从眼里一涌而出,一下子扑在我怀里,抽泣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我要到重庆,不就是明明要去找因子吗?
在家里呆了几天,我俩就告别了爸爸,回到了兰州。到学校一看,班上同学都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串联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赶到军区大院一打听,都说叶政委全家都到干校去了。
“我想去看娜娜。”我对蓉儿说。
“那你知道地方吗?”蓉儿问。
“知道,就在离兰州不远的榆中县。”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回学校去等你。”蓉儿抱住我,笑着说道。
干校位于榆中县甘草公社的一片大山之中,乘火车到达一个叫甘草店的车站以后,得等部队的军车进山。我在那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上吃了午饭,就搭乘到一辆部队的大卡车,足足走了两个钟头,才看见山洼里有一排窑洞。车停在一棵大榆树下,我和几个当兵的下了车,见到一个像干部模样的人。
“请问叶政委在吗?”
“你找哪个叶政委?”那人似乎有些惊奇地盯着我。
“就是叶华清政委啊。”
“啊,你等一等。”那人转向旁边一个战士,“你看看叶政委哪。”
“还在地里,”那个小战士说道,“我带你去吧。”
我跟着战士往山坡上走,绕过一个山樑,前面出现了一片麦地,已经成熟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亮光。远远看去,有一群人正在地里劳动。
“叶政委,有人找你。”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抬起身,向着这边走来,步履蹒跚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汗珠,一身军服已经完全褪色,而且打满了补丁,我几乎认不出来他就是娜娜的爸爸了。
“爸爸,还认识我吗?”
“怎么不认得,你不是娜娜的男朋友宇英吗!”爸爸转过身大声叫道:“娜娜,快,快看是谁来了。”
我已经老远就看到娜娜了,还是那样的美,只是皮肤被高原上的太阳晒黑了。
“娜娜,你陪阿英先回去吧,我和你妈妈等会儿再回来。”
娜娜拉着我来到了一间窑洞,进洞一看,里面还显得十分清爽,前后被一块帘子隔成了两部分。我俩坐到炕上,紧紧搂抱着。
“你准备就在这儿呆着啦?”我问娜娜。
“我本来是准备把爸妈送来就回兰州的,但来之后看见这里太艰苦了,于是就留下来了,我想帮妈妈一起照顾爸爸。等到学校恢复上课时,我自然会回来的,那时候这里的条件或许会好一些了。”
“我见爸爸显得老了许多。”我感叹道。
“是,主要是心里打击太大了,其实我爸才不到五十岁,就满头白发了。”娜娜说。
“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会再来看你们的。”我摸着娜娜满是茧子的手,心中一阵难受。
“我会的,这些茧子是拔麦子时剌的,没关系的,只要一回学校就好了。”娜娜似乎是在安慰我。
“我怎么没看见妈妈?”
“妈妈没有下地干活,她在干校的养鸡场,离这儿不远。”
门外已经出现了嘈杂的人声,已到傍晚,是收工的时候了。爸爸和妈妈一起出现在门口。
“阿英,是你啊,娜娜一直盼着你,她说你肯定会来的。”妈妈也显得老了许多,完全像一个西北农村妇女了。
“爸爸妈妈,你们受苦了,这儿太艰苦了。”我感叹着说。
“艰苦?这儿算好的了,因为是依仗着部队的名号,张掖那儿的地方上的干校那才叫艰苦呢,那儿的人只能住大房间,睡通铺,比监狱好不了多少。”爸爸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