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闭眼没多久,便觉周朝异常,陡然睁开一双浑浊眼睛,拿着拐杖站起身,全神戒备。
不消片刻功夫,一种八脚黑虫子伴随着细微声响,如流水般不断朝他涌来,他拿着拐杖不断驱散,唯恐被这虫子爬到身上。
他疯了一般大喊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肯放过我?!”
在这潮汐般的虫群尽头,赫然立着一个黑袍人,全身唯一的亮色便是他脸上那张银制面具,花纹繁复迷人眼。
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黑虫咬在那老头的身上,他痛苦非常,眼睛却死死瞪着那黑袍人,哑着嗓子,满是不甘:“韶云倾,我要见韶云倾,你让她出来出来……见我……”
成群的黑虫很快将他整个人淹没,不肖半盏茶的功夫,虫群退散,地上只余一具森森白骨和几片破布料子。
黑袍人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深得像无底黑洞,一眼望不到尽头。
末了,他缓步走近那具白骨,宽大袖摆中扔出个什么东西,白骨旁的那柄拐杖触之即燃,紫红的火焰越烧越烈。
就在这时,外头狂风骤起,破败的庙宇四面透风,不断有沙子混着落叶席卷进来,佛像脸上的漆金掉落斑驳,巨大风声像是谁悲鸣的呜咽。
黑袍人瞬间侧身闪至一旁,袖口滑出几缕寒光,几根牵着银丝线的黑针往早已破败的大门外袭去。
一道闪电惊雷下,一身着玄衣,头戴幕离的人左手执一柄银剑蓦然出现在破败的庙堂正中。
黑袍人暗器不绝,施毒纵蛊,那人均以一柄长剑相迎,那剑法毫无花招,速度太快,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那剑的招式,两人过了不知多少招,原本看起来还略有些占上风的黑袍人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
黑袍人似乎终是不敌,吹了一声哨,之前离去的那群黑虫又如潮汐般涌进,黑袍人趁此一个飞身正想遁走,却只觉耳畔隐隐有龙吟之声划过,一道残影似乎比风更快,剑尖直指他胸前。
天空像是豁开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将破庙墙角外那几株好不容易绽放的野花打得凋零破败,恍若玉碎香残的女子。
银质面具下那人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冷声问道:“你什么人?”
执剑之人不答只问:“韶华宫想对她做什么?”
她?黑袍人犹疑片刻,很快明了,眸子冷光乍现,“与你无关。”
剑尖离他又近了一寸。
黑袍人刚想有所动作,却忽的听人说了句:“保护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只有杀人。”
外面大雨酣畅淋漓的下着,隐隐伴随着闷雷,此起彼伏。
“死了,清静。”
“于你而言的确如此,但她却不断被世人怀疑,接二连三的命案甚至惊动了朝廷,你是想帮她还是害她?”
黑袍人却并不想多言,只道:“今日你可以杀我,但不日她便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血罗喉,一旦学了便不能停下,除非学到极致,否则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心血倒走而亡,孙俏怀疑不错,这的确是本邪门非常的心法。
那白玉般执剑的手几不可查地颤了下,终是收回剑。
“别让整个韶华宫为她陪葬。”
警告的话犹在耳边,人已经眨眼消失不见,只余黑袍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望着墙角破败凋零的野花,细细思索。
*
孙俏刚一回到赌坊,外面便落起瓢泼大雨,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电闪雷鸣,不知不觉,她来到这里快两月了,有时睁开眼依旧会觉得恍若梦境一般不真实。
她脑子乱哄哄一片,之前那个茶摊老板的话不断在她脑海盘旋,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突然想杀她?
这时臭蛋爬上她的膝盖,脑袋拱了拱她的肚子,一抬头,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盯着她。
孙俏头脑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起上一次去鬼市时,茶摊老板端了碗茶水却被臭蛋突然打翻,难不成……那碗茶有问题?
孙俏抱着臭蛋,也不管它究竟记不记得亦或是听不听得懂,直问道:“上次你打翻那个老头给我的茶,那水里是不是被下了东西?”
臭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亦或是听明白了却不知怎么说。
“是不是,是你就笑一下,不是你就……咬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