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穿过一个巷子,到了一处花田,一群小孩子的笑声传进孙俏的耳朵。
她抬眼去看,只见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围着一个个子很高,全身汗毛奇长的女人,那女人满是长毛的双手抱着头,只想防止那群孩子用石子砸到她的头和脸,眼中早已蓄满泪。
孩子们见她如此,不由砸得更欢,每砸中一次,他们的欢呼声就会更高一分。
过分!孙俏操起一旁不知道是谁的扫帚,想也没想几步上前,朝他们吼了一句:“滚犊子,你们这群小屁孩!”
说着,一个扫帚朝他们扔了过去,故意没扔中人,声音却及时唬住了那群熊孩子。
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她只能目露凶光,作势就要打他们,其中有几个胆大的孩子将手中的石头全数朝她身上砸来,孙俏用内功直接震开,孩子们这才被彻底吓住,心知惹不起她,惊鸟一样四散开去,远离了孙俏的视线。
孙俏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那些同龄孩子,那时候她也与这个一身汗毛的女人一样,被欺负,被扔石子,被恶作剧。
她一直都挺不喜欢小孩,人之初性本恶,她见过太多例子。
她见过有小孩将狗封在水泥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见过有小孩将猫捆吊在树上,拿剪刀意图剪下它的尾巴,上小学时,她甚至亲眼见过一个因为受不住校园凌霸而从教学楼天台上跳下来的女孩子……那样血腥的场面,一度成为她儿时的噩梦。
欺负弱小成了他们的乐趣,将自己的高兴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他们不像孩子,更像恶魔。
孙俏皱眉摇了摇头,迫使自己驱散那些不好的回忆,走到那个已经蹲在地上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的女人跟前。
“你没事吧?”
那人摇了摇头,却并不抬头。
“看你这模样,撂倒一个男人都没问题吧?”
怎么会任那些小屁孩欺负?
女人连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喃喃道:“都是孩子,不懂事……”
孙俏听见这句话就来气,以前她听过多少类似“孩子小不懂事”的话,就这样短短一句话似乎成了包庇那些熊孩子的护身符,无论他们犯下多大的错,都可以用这句话来摆平,无限纵容他们的恶。
“那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
女人低着头,声音很闷:“跟孩子计较没好处的。”
他们会添油加醋的告诉他们的大人,然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孙俏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沉默看着她自卑的模样,缓缓道:“我送你回家吧。”
那人连忙摇头,快速起身跑了。
孙俏想了想,左右无事便抬脚跟了上去。
孙俏默默跟着,看她先是急匆匆进了一个药铺抓了好几副药。
直到她越走越偏僻,推开两扇木栅栏门,进了一个简陋的土胚房里,提着嗓门喊道:“娘,我回来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煎药。”
朱芳推开门,掀了暗蓝色的门帘布,只见木床上那容颜枯槁的妇人早已没了生气。
她提在手里那几副黄纸包着的药掉在地上,明明今早她的精神还恢复了些,她出门上工时,她甚至还能亲自下床站在门口笑着送她,温柔嘱咐她早去早回……
她跪在床边,泪流不止,撕心裂肺地喊着:“娘!!!!”
原本站在外面默默观察的孙俏听见这样一声哭嚎,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不测,面色微变,忙走了进去。
班珺一直像个影子一样默默跟在孙俏身后,他以前倒没看出来,她这么爱管闲事。
踏门而入,见到里面的场景,孙俏极快上前,夺下朱芳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菜刀,“你这是做什么?!”
朱芳见她竟然跟来了,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越哭越厉害,抬着手臂捂着流泪不止的眼睛,“她明明说等着我抓药回来,她自己却先走了……留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孙俏握着手中菜刀的刀柄,“人有悲欢离合,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她在天之灵看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就算你下去陪了她,她也不会高兴,她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朱芳泪眼模糊地看着她,苦笑道:“如果你长成我这般模样,你一定不会觉得活着是件好事。”
孙俏叹了口气:“如果你信任我,把你娘葬了后随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