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琰正准备脱了外袍午憩,听见敲门声,又披了回去,几步上前打开了门。
“族长?”应琰有些意外,请族长进了屋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族长看起来苍老许多。
“应大人。”族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弱。
应琰递了一碗茶水,“您先喝口水。”
族长摆摆手,“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应大人。”
应琰看着族长的郑重神色,脸色也变得凝重,“您说。”
“求应大人带牛陶离开月族,越远越好。”
应琰听完以后,良久没有作声。
一室中只余轻轻的呼吸声。
“为何。”应琰吐出两字。
族长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刚要出声却是喉头一哽。“老头子我这辈子要到头啦,再保不住月族了。”
族长将一切来龙去脉细细向应琰道来。
自年前族长知晓自己患病开始,他便始终在寻找着月族的下一任族长。只叹如今月族的青年大多外出谋生,自己的儿孙又无人愿意出任。
是啊,以月族这样,前有周边部族虎视眈眈,后有朝廷施压的两难处境,哪里有这么容易能找出这样一个愿意也有能力担此重任的人呢。
应琰曾向他谈起过月族如今夹缝求生的状况,他是心里又何尝不清楚,月族在这样两方的夹击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月族最终被周边部族吞并,二是月族完全投靠朝廷。这两种结局都意味着月族将不复存在。
然而在没有其他继任者的条件下,族长只能选择伤害程度更低的后者。
族长交给应琰一封信,“这上面盖着月族族印,你把它和月陶一同交给皇帝官人,月族从此就……不再……了。”说到最后族长已经哽塞到说不下去了。
应琰握住了族长的双手,族长的双手在微微发颤,“太快了,真是太快了啊……应大人你说,这日子啊,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应琰望着族长浑浊发红的双眼,心中酸涩,“族长莫急,京中有我相熟的大夫,医术精湛……”他未讲完,族长却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了。
“已经撑了好些日子了,留不住留不得了。只是我心里头还有牛陶丫头放心不下,请应大人一定要圆了老头这个心愿。”
应琰闭了眼深深叹息,“她哪里会肯走啊。”
族长摇了摇头,“这孩子重情,她要是留在月族,日后……定是会冲动犯事。”
应琰不言语地看着族长好一会儿,然后握紧了族长的双手,道,“定不负所托。”
交代完这件事,族长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他沉沉吐了一口气,似赞似叹,“你们的皇帝真是厉害啊。”
他谢绝了应琰相送,转身前只留下一句“越快越好”,便一个人缓缓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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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琰还在思量该以什么理由说服牛陶的时候,她倒匆匆上门来找了。
“应琰,应琰!”牛陶将门敲得咚咚直响。
应琰收拾了情绪,尽量泰然地去开了门,“何事?”
牛陶风风火火地进了门,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大口,“热煞了!”然后换了一口气道,“族长说你这几日就要送月陶回去了?”
应琰低头略一思忖,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有一阵子。”
牛陶愣愣地看着他,“啊,你作月族的參护不是还得好久嘛?”
应琰却一反常态,反问她,“如何?可是舍不下我?”面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这倒让牛陶有些难得的耳根发烫。
“有些。”原本只是觉得应琰只是月族里她能说上几句的朋友,乍一听见他要走了,牛陶心里却是有些酸涩难忍。
应琰看着面前脸颊微红,眸光清澄的人,心中下了决定,“那你可想随我去外面见识一下?”
牛陶有些敲不定地挠了挠桌子,“族长也这么说,他说想让我跟着月陶去京城里玩一玩,但是……”
但是月族里还有族长,但是她还没找到她的徒弟,但是她从没有离开过月族,但是……
“如果是我,想要带我妻回去呢?阿陶……”应琰执起牛陶桌上的手,“你可愿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