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今天特别忙,一进宫便得知皇帝昨夜临幸了一个宫女,今日一大早就要册封为安常在。身为礼部尚书,沈州忙碌了很久,才完成了册封礼。中午时,沈州和同僚一道用饭,无意间看到了安常在的画像。画中美人冰肌玉骨,一头乌发似是上好的黑缎,沈州惊鸿一瞥,久久不能忘怀,连带着回到府里了,在夏氏身上驰骋时,脑子里也是腰肢不盈一握的美人儿。
当然,给沈州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皇帝的女人。
但越是得不到,沈州就越是惦记,他总觉得心里有一把火,挡也挡不住的。以至于做梦时,他也梦见在美人儿身上不停地索取,那美人儿如同安常在一般,有着凝脂白玉般的肌肤,一头乌发柔顺得让他血脉喷张。
冷不丁的,肩上一重。
沈州的美梦碎掉了,他睁开眼一瞧,映入眼帘的是夏氏的头。
夏氏年轻时也是美人,如今年纪增长,风韵犹存,但近来因沈婠的事,她又气又恼,心里憋的那口气让她的头发也添了丝白。
沈州睡时有点灯的习惯,这么一瞧,恰好就见到了那一根白头发。
想起梦里美人儿那一头柔顺光滑的乌发,还有年轻如鲜花一般娇美的身子,沈州伸手推开了夏氏。
寒冬一过,天气也渐渐回暖,墙角有一抹嫩绿悄悄地爬了出来。沈婠的院子里,此时院门正紧闭着,小小的闺房中,青兰坐于梳妆台前,她正凝睇着铜镜中的自己。
霜雪娴熟地替青兰挽着发。
沈婠在一边道:「霜雪姐姐,拆掉这个发髻。我瞧着青兰姐姐更适合祥云髻。嗯,对,就这样,再稍微低一些。」
青兰是江南人士,如同青碧一样,说得出一口吴侬软语,且容貌秀丽,一双杏眸若是浮起水汽来,秋波盈盈,仿若风雨中的浮萍,轻盈摇曳,让人心生垂怜。
上一世,在沈婠出嫁之前,沈州曾纳了两房的妾侍,皆是生得柔柔弱弱的,仿佛不经意间就能随风而去。想来沈州好的便是这一口。
只可惜夏氏的手段太高明,那两个姨娘不出数月便香消玉殒。
沈婠意味深长地道:「青兰姐姐,你生得一双好眼睛。」有些话,沈婠不便说得太明白,不过青兰是个聪明人,她想她会明白的。
今日,青兰特地换了件新衣裳,浅绿的颜色,裙摆上绣有大朵大朵的玉兰。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后,青兰才从绣缎上站起,盈盈一拜。
她有些紧张,「大姑娘,这样当真能救奴婢的妹妹么?」
沈婠道:「这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做。」
青兰一咬牙,「奴婢明白。」
沈婠笑道:「好了,你去把荷包拿来吧。」
青兰离开后,霜雪憋了一整早的疑惑才问了出来,「大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大姑娘叫了进来,原以为是大姑娘要梳妆,未料大姑娘却是让她帮忙打扮青兰。
沈婠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霜雪姐姐,你觉得青兰姐姐长得好看么?」
霜雪一怔,答道:「这个年龄的女子,自然是好看的。」
沈婠笑道:「是呀,年轻就是好呀。」
霜雪也笑道:「大姑娘说得好像你已然不年轻似的。」明明才是个九岁的姑娘,可做事说话却是滴水不漏,甚至让人捉摸不透。倘若换成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此时怕是只懂得在爹娘怀里撒娇。思及此,霜雪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这大户人家看起来是富丽堂皇的,可真正生在里面,却是步步惊心。
青碧端了红枣杞子粥进来,轻手轻脚地搁在了食案上。
她轻声说道:「夫人,奴婢把粥搁在食案上了。」
夏氏手里握着一柄如意纹菱形镜,镜里的那一根白发十分显眼,夏氏盯着镜子良久,眉头皱得紧紧的。听到青碧的声音,从镜里一瞧,恰好见到青碧的一头光泽亮丽的乌发。
「过来。」
青碧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夏氏说道:「蹲下。」
话音未落,夏氏一把揪住了青碧的尾发,扯得青碧头皮发疼。可她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紧牙根忍着。
几根掉落的发丝躺在夏氏的掌心,夏氏凝望许久,怒气顿生,手里的镜子狠狠地甩在了青碧的身上,「贱婢!全都是贱婢!通通都该死!」
这几日夜里就寝时,沈州的心不在焉愈发明显。
定是老爷嫌弃她老了,嫌弃她长白头了。可若不是沈婠若不是青兰,她又怎么会气得生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