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知道她们相伴时日无多,她一定学会更早懂事。
尹蔓的发丝被风吹得散乱:“姜鹤远,我知道你不喜欢钱鑫他们,可我们一起长大,在同一个根基上生根发芽,就算花开各异,种类却不会变,你有没有想过,我与他们本质里谈不上什么区别。”
“其实你没必要对我道歉,”街道泥泞,她的目光落不到实处,“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你不可能以你的思维,来理解我的思维,反过来也一样。”
就像她不懂姜鹤远怎么会在床上那样逼她。
“你生活中放得再低,也永远是强者适用,爱情里没有人能与你匹敌。”可惜她现在才想通这个道理,尹蔓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难怪你之前不找女朋友。”
他们的相恋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否则有生之年,她不会认识姜鹤远这类人,更妄谈他爱上她。
磕磕绊绊走到现在,她有点累了。
姜鹤远把窗户关上:“别吹感冒。”
太久没人打开这扇窗,螺丝拧了,怎么关也关不上,留下一个缝隙,冷风见缝插针地往里灌。
他用后背挡住寒气侵袭,将她拉到跟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尹蔓摇头:“解决不了。”
“只要你愿意,没什么解决不了。”姜鹤远笃定地说。
他摒弃了感性,缜密地对她析毫剖厘:“楚央只是一个导.火.索,我们的问题从来不是楚央。”他认真道,“是我的占有欲,和你的不平等。”
楼下寡居的老人吃完晚饭,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开始放戏曲,阿婆这个习惯十年如一日,比新闻联播还准时,咿咿呀呀的声音蔓延在衰颓的街道,有种亘古不变的沧桑,她今日放京韵大鼓,这一段“哭黛玉”尹蔓听了十几年,已经会背了。
姜鹤远道:“我们先来谈第一个,尹蔓,我渴望占有你,你有没有渴望过占有我?”
“……”
他们都知道,她的占有欲不比他少。
“但你不应该那么做。”她说,“就算我再想把你占为己有,我也没有真的那么做。”
他们最大的区别是,他做了,而她没有。
姜鹤远一针见血:“你不是没有那么做,你是做不到。”
两人力量悬殊,若是今日彼此位置颠倒,尹蔓未必能够控制住不把这个欲望变成现实。
姜鹤远一旦冷酷起来,真是一点台阶也不给她留。
“人性如此,避免不了。”他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对我来说,爱就是占有,但我以后会学着克制,如果克制得不好,你尽管惩罚我,可不可以?”
说来奇怪,在他爱上她之前,并未发现这竟会是他的爱情观。他活得太理智了,感情长期受到压抑,一旦理性失控,感性便轻而易举地走入极端。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当一个素来高傲的人愿意低下他的头颅,总令人无法拒绝。
尹蔓一声不吭,姜鹤远继续道:“第二个,不平等。”
这才是重点。
“我知道你想要平等,我问你,你要的是地位还是感情的平等?如果你要的是地位,那我们接下来的话都不用再谈。”
他们心照不宣,以他的地位,她就算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
姜鹤远:“所以我们只说感情,但是尹蔓,你有没有想过爱情是没有平等可言的。所谓平等其实是一个谎言,你在追求的,是一个理想化的,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辩证法里有一个说法,矛盾斗争是推动一切事物发展的动力。”他有条不紊地说,“感情在相互倾轧中深入,你要的势均力敌,只能维持片刻的风平浪静,爱情说到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总有一个人会占据上风,有时是你,有时是我。”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尹蔓哑口无言,干巴巴道:“可是你不应该羞辱我。”
这件事是他理亏,他总是在替她拿主意,无论是试探她、教训她、引导她,归根究底,他以一种权威的家长心态,完美在尹蔓身上复制了姜父对他的模式,楚央的事他没有相信她,因为根本不信任她可以处理好。
“我说过,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姜鹤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尹蔓,这两年来,除此之外,我有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