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厉慕寒定睛向花宏泰看去,果然眉宇之间,有几分像花豹,“花宏泰?准奏!”
花宏泰慨然道:“公主与陛下的恩怨,臣民无法置喙。可是,公主与蛮夷的恩怨,却是每个蛮夷人皆知的事情。厉栩庆亡我蛮夷,给蛮夷造成的生灵涂炭,成为每个蛮夷人心里抹不去的恶梦。我们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死于这场战乱之中。我们所受的伤痛,绝不亚于陛下。我们心里的仇恨,也绝不比陛下浅。”
“可是,当我们知道公主并非蛮夷人,而是厉栩庆的亲生女儿时,我们感到了震惊,却没有办法去责怪公主。因为我们信赖于我们所认识的公主,那个识大体,正直不阿,善良高贵的公主。公主尽心尽力保护蛮夷人,为蛮夷所费的心思,所受的苦难,我们都铭感于心。”
“所以,我们恨厉栩庆,但是我们并不会迁怒于她。相反,我们爱戴她。正因为她并不是我们蛮夷正绝的公主,却能够做到大义灭亲,才是让我们最为钦佩之处。她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我们,我们怎么敢恩将仇报?”
这番铁骨诤诤的话像巨雷在厉慕寒的脑袋瓜里炸响。
“恩将仇报?你这是在说朕么?”厉慕寒眸里蕴着几分薄怒,他抿着凉薄的唇,极力克制自己发怒。
“不!”花宏泰连忙低下头,“草民是在说蛮夷百姓心里确实爱戴公主。陛下是先帝的大皇子,也希望陛下对公主心存感念。事实上,公主是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帮我们的,不是么?”
他被厉慕寒鹰眸里的寒芒逼得不能直视,但是为了公主好,也只能碍着头皮去禀告。反正,韩大将军说了保他周全,应该无事。
“陛下,连你的蛮夷百姓都能原谅花蛮儿,进而爱戴她,难道陛下做不到么?难道陛下的胸襟都不如一个小老百姓广阔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被天下耻笑。”韩枫打开天窗说亮话,手按佩剑,直勾勾地注视着厉慕寒。
厉慕寒阴沉着俊脸,沉吟了半晌,方轻轻扬了扬手:“你们都下去吧,把药留下。朕亲自喂,就不信她不吃。”
大家都遵旨退下。
到了屋外,韩枫让所有人都散去。
沈含笑一招呼,两个人就猫在窗下偷偷往里望。
并非他们是偷窥狂。只是厉慕寒说的最后一句话“亲自喂,就不信她不吃”,还有那般阴沉的脸色,都让人担忧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疯打花蛮儿。
花蛮儿的心突突跳着,这些人话忒多,装死装了那么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非但没把戏演完,还要独自面对厉慕寒。
厉慕寒从桌上取过药碗,走到床畔坐下。
他用汤匙舀了一匙药汁,轻轻灌进花蛮儿的唇|瓣间。花蛮儿保持僵滞不动,硬是没把嘴张开。
药汤沿着唇流向下巴,也向两侧脸颊淌。
“吃啊,蛮儿,你吃,乖乖的,算……算朕错了,可以么?朕不该迁怒于你,你就乖乖吃下药汁,乖乖地跟朕回宫好么?”
厉慕寒突然低头认错,声音温柔又磁性。
这是在做梦么?
花蛮儿情不自禁发出疑问。
他又舀了一匙给她喝,她依旧纹丝不动,任汤汁往下淌。不仅弄湿了枕头,被子,也弄湿了下巴和脖子。
又一匙,还是这样……
厉慕寒本急躁,霎时失去了耐心,低吼:“你喝啊,喝啊,不喝的话,毒怎么解?怎么好?”
韩枫陡然直起腿立起,却被沈含笑一把攥了回去。
沈含笑摇摇头,使了个眼色,让他静观其变。
果然,这变化还是大。
上一秒还在嘶吼的厉慕寒突然喝了一大口药汁,俯身下去贴住她的嘴,把药汁渡了进去。
花蛮儿紧紧咬住牙关,不让他闯入,然而抗衡了一会儿,他还是赢了,长驱直入,把汤汁往里灌。
沈含笑与韩枫看呆了。
沈含笑手里的扇子,举起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而又去捂韩枫的眼睛。
韩枫瞪了他一眼,把扇子推开。
再向里望时,只见花蛮儿居然把嘴里的汤汁全吐在厉慕寒脸上,厉慕寒气得连眼睛都绿了。
花蛮儿不管不顾,索性将厉慕寒推开,凤目迷离地醒来,迷迷糊糊地发出呓语:“不要,不要欺负我,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