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在。
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对他好,没有抛弃他。
如果真的要死,也要先把她安顿好。
他还有什么资格浪费生存在这世间的最后时光?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对她好,又要匆匆抛弃她,他也不舍,可是没办法……
何东伸出左手,温柔地摸了摸她发顶,他多留恋这一刻手心下传来的温暖触感,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憩息在他手心的蝴蝶一样,他多想小心地将她珍藏起来……
何东收回左手,朝丁一冷声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还请丁一伯将我和我兄弟的工钱结清,我们这就离开。”
丁一干笑了两声,拂尘往堆着的金砖上一扫,“自己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多出来的是丁一伯送你的。”
何东垂眸笑了笑,假装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对眼前小心翼翼捧住他手拼命哈着气的赵珊吩咐道:“去吧,多搬点金子。”
捧着他手,两眼含泪的小姑娘摇摇头,第一次忤逆了他的意愿。
何东忍着痛从她手里抽出右手,用带血的手指抬起她下巴,静静地看着她。
临死前,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早在她睁眼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沦陷在她的眼波里。
在她毫不迟疑地将他护在身后,在她乖巧地笑着讨好朝他靠近,在她牵起他的手时,早已暗暗酝酿成他自己也未曾觉察过的深情。
情根深种,无法自已。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知道得太迟,终究要错过她。
也幸好,错过了她。
临上车前丑三娘无意中的一句话,突然点破了何东所有的疑惑。
江湖中人一生为之驱使奔波的不外乎钱权二字,诸如丁一这等枭雄,能够驱使他甘愿做走狗,除去权贵不做他想。
前次去的密道,今次来的宝库,顾三或者顾三身后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血液的用处,放眼天下,只能是知道皇室秘辛手可通天的那几位。
而此刻,他最后的价值终于就要被利用完,他仿佛已经听到磨刀霍霍的声响。
到底是谁?
他不知,犹如困境中被人蒙住眼,塞住耳,堵住嘴,关在狭小/逼仄铁笼中的困兽,单凭一双肉掌,如何去抵抗重如老鸹山般庞然大物毫不留情的碾压。
赵珊呆呆地看着他的灰眸,里面滚动着的是不容质疑的温柔,如同温润的泉水,轻轻将她托起来,让她惬意地泡着,浑身的毛孔都懒洋洋地舒展开。
他喜欢她?
脑海里莫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心里头随之有些雀跃。
这是喜欢么?
脸颊传来痒酥酥的触感,他的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她忽然想起一件破坏气氛的事情,自从她穿过来从来没有摸过香香,脸上的皮肤会不会太过于粗糙,将他的手指擦坏?
她仿佛无师自通般瞬间懂得女为悦己容的意思,心下哀怨道:早知道带一瓶凡士林就好了。
福利院买不起昂贵的护肤品,苏院长都是拿凡士林给他们擦脸蛋和手。长大后,她习惯那股味道,偶尔想起来,会臭美地抹上一抹,冬天太干燥会起皮。
“听话,你去搬,我跟丑三娘有话说。”
赵珊这时想起跟丑三娘那儿还有一笔账没算,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对何东小声道:“那你好好跟三娘子解释一下,等你说好后我再去说。”说完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甲八此时也在装金砖,见她走进,和善地朝她点点头。
赵珊心头略微一松,回头见何东和丑三娘已经走到外面,加紧了行动。
四人拿完工钱,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丑三娘对丁一道:“丁老头,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可别忘记招呼一声。”
丁一一甩拂尘,点点头,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赵珊把金砖抱到马车上放好,忸怩地站在马车旁,往丑三娘那边看,丑三娘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个小兔崽子,过来。”
赵珊小跑到丑三娘身旁,讨好道:“三娘子,我并不是存心要骗你,只是我失忆过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丑三娘瞟了何东一眼,不耐烦地捏了一把她的脸,“免了,刚才何东已经跟我说清楚,眼下老娘就一句话,跟老娘走。”
“跟你走?”赵珊惊讶道:“去哪儿?”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着何东,“你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