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柱香时间后,厢房外传来了一道沉实而恭敬的嗓音。
“公子,属下回来了!”
“进来吧!”
容彻话音刚落,便见一袭黑色劲装的宣武推开房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在案几前面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单膝跪地,行了参拜礼。
“起来吧。”容彻的目光停留在宣武身上,沉声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宣武起身拱手回答:“回公子,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陛下元月初十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您的折子,之所以迟迟压着不批,是因为镇北王世子的干预,他……他向陛下表示自己也对程姑娘有意,且为此于年十六进宫,自请留任金陵,为陛下效力!”
容彻是聪明人,宣武话不必说透,他就知道自己与程安玖的感情,即将面临着一场怎样的危机和考验。
他原以为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且因着自己那不受待见的身份,太后和皇帝必是乐见其成,这封请封的折子,理当顺顺遂遂的通过才是,却没有想到,他一时大意,漏算了一个周允承。
周允承虽然只是个世子,可却是个手握一方重兵的王世子!自己这个曾经夺嫡落马的失败者,一个空有虚衔的过气亲王与之相较,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性。
容彻不得不承认,形势不如人,可要他认输屈服,却是万万不能的。
程安玖,是他前世今生唯一认定的爱人,不管周允承此前与原主有过怎样的恩怨纠葛爱恨情仇,那都已成过去,而今,或许他们会遇到不可预知的阻碍,但他会拼尽全力豁出所有,来守护他们的爱情!
容彻面沉如水,静然坐在原处没有说话。
屋子里白虎和宣武亦是安安静静的候着,唯有窗外雨声大作。
宣武并没有时时跟在容彻身边,不如白虎淡定自如,半晌听不到主子开口,便偷偷抬起头来,小心往容彻所在的方向觑了一眼。
容彻坐的位置离宣武不远,他的身形隐藏在其身后壁柜投下来的阴影里,但他那张深邃俊朗的面容,却是那样的平静而坚定。
宣武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容彻神色淡淡的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周允承留任金陵司职六部之一?”
“陛下此前有意让他入兵部,司兵部左侍郎,然镇北王世子拒了。”宣武回答。
拒了?
宣武这话引来了容彻和白虎两道微讶的目光。
不等容彻细问下去,宣武自觉解释道:“属下听闻镇北王世子自请加入朝廷元月新设的刑狱机构----都察司。此番出巡各州府选拔精英捕役一事,周允承亦在其列,担任副按察使一职。”
宣武的话,成功的让容彻的脸色变了变,他完全没有料到周允承的出击会这般快、狠、准。
谁都知道皇帝年轻势弱,虽然高坐于龙椅之上,可因帝位得来实乃意外,仁宗根基尚且浅薄,行事不比先帝威凛果决,既不得不倚仗嫡系宗亲镇北王的扶持,却又不得不提防对方是否有二心,否则,仁宗不会变相的找名目留下世子为质。原本周允承有底气拒绝皇帝的要求,可他却为了玖娘,甘心以此互易,企图从公事入手,一点一点的渗透进玖娘的生活里,且此番他既已加入了都察司,日后必是以玖娘上峰的身份与之共事,教她避无可避,连自己都忍不住要暗赞他一句算无遗策了。
屋里越发安静了,宣武和白虎二人大气也不敢出。
容彻捏了捏有些僵直的手指,沉若千钧的吐了一口气后,幽沉深黑的眸色却慢慢变得坦然。
不可否认,他是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但也因此证明,玖娘,是个值得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锲而不舍为之奋力追求的女子,而周允承,也的确是个有眼光的人。
“你们都先退下吧,待雨停了,即刻启程!”容彻缓缓开口道。
白虎和宣武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点点头,退出了客栈厢房。
而此时,被容彻夸赞有眼光的周允承,正坐在驿站的堂屋里,一口一口喝着苦涩温热的茶汤,望着窗外的雨雾走神。
他身后不远处的八仙桌边上,坐着的是此次与他同行的也是日后他留任金陵共事的同僚迟夫晏。
迟夫晏是武举出身,原是金陵城卫司的少卿,金陵前年年中朱雀大街发生过一起命案,有两个烟花女子被深夜虐杀,其中一名女子手上还攥着一枚扳指,据说那枚刻着吉祥云纹的青玉扳指乃陛下堂兄寿郡王所有,凶手疑似寿郡王。牵扯到权贵身上,刑部尚书耍了个滑头,告病在家,不敢去触这个眉头,此案便只能落在了新上任不久的京兆尹曹有达和迟夫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