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媚上欺下她倒是见得多,但她心思不在这上面,故而摆出一副持才傲物的样子懒作理会。她管他们阿谀奉承谁去,与她无关,但她也不会任人来欺,苏家与黎家世仇几代了,苏家人又眼热她才名,明里暗里不少贬低,这些她都知道,所以也没给过苏家人好脸色,对他也是。他可不无辜,次次见面次次暗里讽她,还装作面上恭敬的样子,她看他游刃官场,风光无限,没猜到儿时竟然这样可怜。
苏卷冰却笑起来:“黎大人莫不是在同情下官吧?”趁她发愣的时间里,他利索的将柴火堆起来,打燃火折子扔进去,让那一堆柴火噼里啪啦烧起来。
黎未走过去在火堆一边坐下,想了想问道:“那你娘呢?”
苏卷冰在另一边坐着,火熊熊烧起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她死了。”
黎未奇怪:“你怎么不伤心?”
苏卷冰轻笑一声:“她死的时候我已经哭够了,现在为什么还要伤心?”
黎未出神道:“你知道,我有个双生——妹妹,他已经离开我十年了,但我每次想起他都会很难过。我时常在想,如果他还在,他都会做些什么?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而我,又会是怎样的人?”
苏卷冰不能理解,讽笑道:“人都死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黎未瞪他一眼,她真是疯了才会跟他说起哥哥!瞧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难怪整日作笑脸在官场上逢迎那么轻松有余,也没见瘫了面歪了嘴。只是枉她唏嘘一阵,她嘴上轻哼一声,回讽道:“苏大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吧!”她本想说他的心又硬又臭,像茅坑里的石头!但到底不想说出不雅的话,有辱身份门楣。她不再理他,起身往树下走去,冷冷吩咐着,“换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她闭目靠着树干,裹紧外衣,左右翻了翻,很快昏昏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白日了。
柴火已经歇了,四周却不见苏卷冰的身影。
黎未站起来四处走走,半刻后,看见苏卷冰打了水往这边来。
黎未想起昨夜的事情,对他没好脸色,问道:“苏大人怎么不喊我起来守夜?”
苏卷冰慢悠悠道:“下官见大人睡得熟,叫不醒——”见她一脸不信,笑出来道:“好吧,其实是下官自己睡不着、胡思乱想,谁料回过神来天就亮了。”
黎未听他一夜未睡,抬头去看他,他眼下果真泛着淡青色。她自己睡了个好觉,他却熬了夜,虽然是他自己的缘故——她扮作男子十年,但心里彻彻底底还是个姑娘家,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神色就显了出来。他却又笑,“下官知道大人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要不这样,下次?下次若再留宿在山里,就由大人你来守夜,让下官好好睡一晚上。”
哪还有下次?之后的路全在城镇之间,不愁找不到客栈落脚。
苏卷冰说着,将水递给她,道:“大人稍作洗漱吧,我们等会儿就出发。”黎未接过水,随口向他道了谢,去另一边洗漱。
苏卷冰靠坐在树下,眯着眼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半晌后才将目光移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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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赶路,半月后,终于到了一个边陲小城。
此去两日路程,就能进入郈国境内了。
这本应该是欢喜的事,但黎未现在却头疼得很。
他们没盘缠了。
苏卷冰闲闲靠着巷壁,无辜说道:“大人,下官跟你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银子。”
这一路都用的是黎未备下的银子,可惜现在囊里早已中空,吃饭都成问题。而他们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黎未还在思索对策,苏卷冰早盯上她挂在腰间的两枚玉环,伸手要去拿,嘴里也道:“大人要是真急,不如将这两块玉环抵押了。”
黎未瞪他,侧身护住玉环。
苏卷冰懒懒笑:“啊,看来是重要的人送的。”
黎未轻哼一声,往街上走。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转头去看,发现很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她一脸懵,苏卷冰跟在她身边拦下一个人来问,那人瞧了他们一眼,急急道:“反正是好事,你们要去就去,别拦我。”说着,也向那个方向跑了。
苏卷冰转头看她,黎未略一思索,欣然道:“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