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为女眷入宫时走的门。
黎未面色愠怒:“你说什么?”
小兵道:“妇人与女子不得入平城门。”
好呀,竟当众羞辱她。黎未气极反笑,质问他:“尔信口雌黄、污蔑使臣,可有证据?”她侧目去看马大人,要他开口说句话,好歹他是奉天子之命来为她引觐的,谁知她一看过去,马大人就讪讪的偏了头。她随他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悠悠闲闲负手散着步,身后跟了好几个小黄门。似在瞧这边的热闹,因隔得远瞧不见他服饰,不知是谁,但敢在大内随意行走,其身份尊贵,不言而喻。
马大人小声提醒道:“那是河间王殿下。”
难怪!河间王是天子三子,宠妃所出,早早就封了王。天子赐府在外,但因不舍仍让他居于内廷。可即使他再得宠于天子,不占长不占嫡,还有个东平王压在头上,储君之位空悬再久,也轮不到他。黎未心下有了谱,知道他是故意羞辱她于人前,至于受了谁的唆使——黎未一笑,她并不在意。
因此听到小兵嚣张放言让她当众脱衣以证的时候,她丝毫愤怒都没有。
跳梁小丑而已。
却让苏卷冰生怒了。他原以为这只是惯常刁难外使的小事,以黎未之能,轻易就能应付过去,谁知道竟是要当众羞辱她于天子脚下!其心之险,了然于目。他心下怒极,面上就显出来,颇有凶神恶煞的模样,一跨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没瞧见有什么动作,就已将那小兵手中的刀刃夺下来。他比刀在身前,气势汹汹环视四下,讥笑道:“谁敢逼她?”
见主使被辱,他们身后的使团将士也纷纷拔刀,与城下守将对峙,一时间,事态严重,一触即发。
黎未惊了一下,失神的望着苏卷冰的背,他这样护住她,让她不禁想起哥哥来。哥哥还在的时候,也常这样将她护在身后,父亲的教棍,母亲的念叨,全都被他拦下,没有任何道理,也没有任何意外的,他总会护住她。在那一方小小的背后,仿佛就是安宁之处,外头的责怪喧嚷全落不到里来。她可以肆意,可以骄纵,因为知道有哥哥。
黎未眼酸涩起来,她强忍住,端出不愤的姿态来。
马大人原也以为只是胡闹。出使别国难免都会被刁难一番,若使臣应付得机智,传出去就是一件雅事,能让使臣名声大涨。可他听小兵言语之中竟全是羞辱之意,吓得赶紧劝道:“黎大人,误会,这是误会。”说着,狠瞪小兵一眼,壮胆走到苏卷冰身前,想让他放下刀来。
苏卷冰哪里是这样好糊弄的人?他面上阴狠一笑,转腕就是一刀,刀尖堪堪划过马大人下摆,刀起刀落间,一块缎子应声裂开。因也存了羞辱之意,缎子并未全裂,软塌塌垂在地上,还有一截完好无缺,连着下摆。
他眉目狷戾,毫不诚心的道:“误会,误会。”
城门下的守将见状,不服气向他围过来,苏卷冰牵起黎未的手,将她彻底拉至身后,右手轻抖刀尖,不羁的笑:“尔等妄动——”语出手动,一刀落地,“就如此刀!”刀顿断三截,地上亦被砍出深深的痕迹,可见力大至极。
这,这明明是你妄动!守将们都是有血性的,见此皆愤愤起来。但看苏卷冰一夫当关的气势,既生敬意,又有退意,他们只是听从河间王之命稍加羞辱,并不敢真在这天子城门之下闹起来。
一时又是僵持。
黎未从苏卷冰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瞥了眼在内城作壁上观的河间王,不作理会,将目光转向尚在惊吓之中的马大人,傲问:“马大人,我黎未是什么样的人?”
马大人讷讷道:“黎大人少年高才,日后必成贵国肱骨之臣。”
黎未蔑笑一声,自道:“未一介书生,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①。亦常自省,不狂言,但自持才比子建,貌胜潘安,敢居天下首。陛下遣我出行,亦是看重我一身傲骨风华,愿赴千里,来结两国之好。马大人,你说是不是?”
马大人忙道:“是是。”
黎未笑:“晏子使楚,曾言其贤者使使贤王,不肖者使使不肖王。我朝陛下信贵国天子是有德之人,故特令我来。但今日所见,实在失望,原来郈人都这样羞辱远来之客。此城门,不配我踏入,不入也罢!”说罢,拂袖转身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