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岿然不动,道:“陛下,臣不知这是何意。”
二皇子哼道:“黎未,你这装腔作势的本事可真是高!不知道?那孤来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女人!你胆大包天,女扮男装入科举,进官场,祸乱朝纲,居心叵测!”
黎未平静反问道:“谁说的?”
二皇子道:“坊间质疑。”
黎未轻笑出声,面向陛下,双手齐额,拜道:“陛下,但凭旁人质疑,就能说明臣是女子吗?”说着,瞧了一眼脚下衣裳,不屑道,“一件不知谁的衣裳,就可对臣定罪?陛下若真要如此,臣无话可说!”
陛下瞧她这般镇定,面上不禁显出犹疑之色,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二皇子见状,忙道:“父皇,莫听她巧言令色,是男是女,脱衣可知!”
徐竟一开始强忍着没说话,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愤然道:“二殿下慎言!岂可因一句市井流言折辱一方重臣如此!”
黎未看他一眼,既感动他为自己出言,又愧疚他如此为她。若是他知道——她有七成把握,他会惊,会怒,会与她断交,可绝不会亲眼看她断送了性命——但人心如何,她心中终究是没有底的,她心里嘲笑自己,明明是她咎由自取,却还再去算计友人的真心?她发神站在殿中,耳中只听徐竟又道:“黎大人自入仕以来,一向勤勤恳恳,从无过错,陛下若无证据就执意让黎大人当殿脱衣,必然会教满朝臣子、天下读书人心寒!请陛下三思!”
二皇子嗤笑道:“徐大人,她男生女相,你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吗?”
徐竟反诘道:“世间万物无奇不有,难道男生女相,就是二殿下质疑的原因吗?”
二皇子只觉他愚钝不堪:“你若知道真相,还能如此护她吗?她是女人,不是你说几句话就能否决的。”
徐竟梗着脖子道:“但凭黎大人平日作为,下官就信他敬他。若殿下今日决意如此,先问过我,除非我血溅三尺,否则,谁也休想羞辱他。”
陛下一直旁观探究着黎未的神色,他心里也对她的相貌起疑,往日没人提,也就罢了,可今日一早,二皇子就进宫来找他,信誓旦旦说能确定黎未就是个女人,并且甘愿以皇子身份来赌。一个臣子再怎样也不能跟皇子来比,又因二皇子几句话撺掇,他就直接召了黎未,想看看他怎么为自己辩解。但徐竟说得也对,世间万物无奇不有,男生女相并不能当作凭证来定罪。此时听他言语偏激,顿时头都大了,万万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徐竟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竟为黎未做到这步。他叹气,徐家是阳城世家,掌一方兵马,虽说不能与苏家抗衡,但在南方,算是第一世家,他尚需要徐家的兵力来制衡苏家,不能毫无缘由伤了徐家人。
他还在犹疑不定间,忽然一阵风刮过,急急冲进来一个人。大公公大惊,护在陛下面前,尖声道:“何人放肆?”声刚起,猝然瞧清是大皇子,忙收了音。
陛下被吓到,又正烦心,喝斥道:“如此无状,成何体统?”
大皇子先瞧一眼黎未,人似乎还好,略放了心,跪下道:“请父皇恕儿臣失礼之罪。”
二皇子在旁冷笑道:“大皇兄不止失礼,还失态吧!急匆匆不禀自入,是不将父皇放在眼中吗?”
大皇子低头道:“儿臣不敢,请父皇明鉴。”
二皇子转身向陛下告道:“父皇,大皇兄自幼就与黎家兄妹两人相识,说不定黎未男扮女装之事,他早知晓!他这样着急赶来,一定是害怕事情被揭露。”
大皇子斥道:“二皇弟,休要乱说,黎大人堂堂三尺男儿,岂容你置言?”
徐竟也怒道:“二殿下!你此时并无证据指认黎大人是女人,就不要胡言乱语,遮蔽陛下视听。”
陛下见大皇子急急赶来,又听二皇子言之有理,心中渐消的疑惑又起了。他看着黎未,寻思了个妥当的方法:“黎卿功重,自然不可折辱,但坊间既然已有了传言,说卿是女人弄权,为着大国尊严,朕必须取证,若不是,坊间谣言自破,朕日后也能理直气壮替卿讨回公道。这样吧,朕赐卿一套旧衣,让黄门令陪着你去偏殿换吧。”
黎未袖中的手默默攥紧,果然是,避不开了吗?
徐竟气愤,口不择言道:“陛下听信挑拨,与那郈国河间王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