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固执摇头,挣脱出黎夫人的怀抱,俯首叩地,请他们回去:“爹,娘,孩儿已经无力侍奉你们到老,哪里还敢再不孝,累及爹娘跟着我长途跋涉,去那恶地生活?”她抬起头,泪眼盈盈,“苏卷冰答应过我,祸不及家人。爹娘就听孩儿的,去寻个山水好住处,过安稳的日子吧。”
黎晟心痛:“自你七岁起,为父就没再为你操过心。不为别的,就让爹娘替你操一回心。”
黎夫人扶起她,坚持道:“我们不会走的,你孝顺,忍心两个老人孤苦过完一生?”
黎未犹挣扎:“要是叫有心人知道了,恐会祸及爹娘。”
什么有心人,只是拿着做理由而已。
黎晟满脸不在意。先瞧她,又去看在树下远远站着的苏卷冰,提高了音量,明面上是朝着她说话,暗地里却在挑衅他:“他苏卷冰既然敢明目张胆为你换一顶轿子,难道就不敢让我跟你娘相跟着?”
他是一生都与苏家人冷嘲热讽过来的。大概知道他们这路上是什么境况,想到就说了,不觉得话里有什么不妥。
但听在黎未耳中,她却有些窘,讷讷不说话。
那边苏卷冰听见,走近来,规规矩矩先给他们行晚辈礼,笑道:“黎老大人说的是。”随即也扬声吩咐手下,“去换两辆马车来,舒适要紧。”
手下人听令,去办事了。
黎未咬齿恨恨,要他来多事。
她闷闷回头,看见黎夫人哭过之后面色苍白,担忧她身子撑不起,忙先招呼了白蘋,一起将她搀扶进轿中休息。
黎晟跟在后面,苏卷冰也跟上来,贴心问一句:“黎夫人身子没事吧?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瞧瞧?”
黎夫人身体什么情况,黎未心里清楚,在京中请御医看了好多年都不见效,这会儿请来大夫也不管用。
她让白蘋送黎夫人先进轿,自己伸手拦住他,“不劳苏大人费心,天晚了,请去歇息吧。”
她才哭过,眼睛还红红的,像个小兔子。明明就是柔弱的姑娘家,偏要装出坚强的样子,不让别人看出她的脆弱。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勉强,就越是挠人心。一般的姑娘有什么好,只有她这样要强的、倔傲的才落得到他眼中,再也逃不去。
她呀,就连盛气凌人的模样都让他觉得可爱。
黎未见他还不走,冷了声提醒,“苏大人!”
苏卷冰只好苦着脸转了步子,慢吞吞往自己下塌处去。
黎未回过身,走去轿子外,关心的问黎夫人:“娘,是不是受惊了?”
黎夫人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的,你不要小题大做,娘的身子没你想的那么弱。”
黎晟也道:“有爹在这儿陪着你娘呢,不要担心。”想起来,从袖中递给她一对玉环,正是她平日常佩戴的,大皇子所送之物,然后又与她道,“白蘋和瑶草出府时,带了些东西出来,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
她应下,先接过双玉环后,和白蘋她们到篝火前坐下。
白蘋将行李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拣出来给她看。
她们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人,了解她,所以即使是匆忙间收的行李,也全是她用惯的东西。
她眼中看,随口问:“大皇子怎么样?”
瑶草回她:“派了一队死卫护着,性命暂且无忧。”
她漫不经心点头:“虎毒不食子。陛下在位一日,他至少无忧。”
瑶草小声道:“咱们的人在京中都布置好了,只是没料到公子突然被遣流放三千里,只好先将一切都搁置,等公子示意。”
她道:“不急。我也没想到,他回京这么快,比郭大人还快。”她自嘲一笑,“莫名其妙被流放一趟,一路危机,也不知道躲不躲得过去,就是平白牵累了父母。”
瑶草道:“婢子留了暗号,一路上会有自己的人接应,应该会安全些。”
她不抱希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没算到自己会被流放,落子得缓一缓了,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她道:“我等会儿写封信,你交出去,让他们带去给一人。”
她正满心思的盘算着,忽然看见白蘋拿出一个眼熟的木盒。
她只觉脑中一轰,失声道:“你怎么将它也拿了来?”
白蘋见她反应这样大,吓了一跳,忙解释:“婢子想着公子既已经恢复了女儿装,总是要带几件贴身的首饰,好好打扮打扮。但事出突然,再去铺子里置办也来不及,婢子想,就拿上公子为自己准备的那几件首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