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甄闵瑶而言,闵瑄姿态则要低的多,她相貌并不出挑,削肩细腰,如清秀碧玉,只是笑起来唇边抿出一个小巧梨涡,增色不少:“妹妹生性愚笨,往日听长姐读诗,总不得真切,今日见到姐姐,方知西子姣花照水的沉鱼之姿,在此见过。”
话音方落,甄闵瑶便侧目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捋了捋塞在贵妃镯里的丝帕,沈元歌道:“怎及表姐表妹机敏灵慧,妹妹这话便是折煞我了。”
姜氏看几个小辈都各相见了,忙招呼着归了坐,甄母问了些送丧落葬,路上经停之事,沈元歌一一答了,甄母方缓下一口气,又道:“一路奔波过来,定然还未吃饭,先去后堂坐会儿吧,你们两个母舅现下还在官衙未归,下午去见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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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此次前来,兆麟带了一个贴身小厮阿明,沈元歌却并未带侍女,甄母便指了随身的丫头春菱给她,又安排沈兆麟去西边的川桐院和表哥们一块住着,沈元歌去相邻的筠清馆,待全部安置妥当,已是日落西山,姐弟俩去见了三舅,二舅却还未回来,只得作罢。
直到夜色完全笼罩,甄景为才披星戴月的回了国公府,径直入了东屋正堂,刚抬手压在脑后,打眼瞧见邓婆子也在屋里,正和炕上的姜氏说着什么,言犹未毕,见他进来,慌忙伏身行礼:“老爷。”
他心中烦躁,摆摆手让人出去,才将戴着的乌纱幞头撸下来往桌上一掷,口中低骂道:“这帮龟儿!”
姜氏看了他一眼,下炕替他更衣,边道:“又给你气受了?”
甄景为面色泛青,不吐不快,可朝事又不好向妇人言,只冷道:“一味拜高踩低罢了,朝里那起子人的嘴脸我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如今还有个国公的名儿,谁知会成什么样子。”
姜氏替他宽了外裳,捶着肩背,慢慢地道:“咱们府里不知事的外人看着还算显赫,内里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上头四处防备着,不能不寻个出路。”
甄景为闭目,抬手去揉眉心:“我知道,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圣心不复,府中子弟越是争气,只怕被弹压的更厉害。”
“所以要‘以柔克刚’呢。”
甄景为一顿,睁开眼,叹了口气:“咱们女儿,教我如何舍得…闵瑄她,又实在不是那块料。”“今天四妹的两个孩子到府上了。”
甄景为睁开眼:“哦?你见过了,觉得如何?”
姜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虽然妾身觉得咱家瑶儿已是天生丽质,平心而言,元歌较她仍高三分不止。”
甄景为眼角一跳:“是么?”
姜氏颔首:“苏皖西子,单论相貌,其言便是不虚,前些日子我让邓婆子过去着意打听着,方才她说这姑娘又饱读诗书,十二岁时做的寒鸦词如今仍有人巷中传颂,还通律吕,弹得一手好琵琶,虽然话不多,但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气韵,却是藏不住的。”
她抬手给他续了盏温水,继续道,“且她今日往堂下一坐,还有喝茶用饭时,举手投足间却不像寻常官宦家的小姐,倒似宫廷贵女之态,有雍容气度。”
甄景为饶有兴趣的抬眼,忽地笑了:“那我明日可要见见。”
姜氏所说的‘宫廷之态’,实际上也困扰到了沈元歌。
她从不认为那是什么雍容气度,不过是宫中诸人方方框框的日子长了,身上生出来假面一般的硬痂,一旦撕下来就会鲜血淋漓,便只能这么过下去,直到麻木习惯。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在后宫浸淫十年之久,留在身上的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扔掉,昨日若有意掩藏反而成了四不像,倒不如坦然接受,然后慢慢改变。
沈元歌起身推开窗,院中朝露未晞,又是一日好晨光,她缓缓呼吸了一口气,听见身后春菱道:“姑娘,早膳准备好了。”
沈元歌应了一声,转头微笑道:“去看看兆麟起身了没有,用完饭我们去给外祖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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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孙女儿来前整理的府中账目和银票,躬请外祖母代为收纳。”沈元歌磕了头,将账本和银票捧在手中,举过头顶。
甄母未收,只吩咐把她扶起来,笑道:“好孩子,何必特特来交予我,原本就是你们父亲留下的东西,”她拍拍沈元歌的手背,“我早先挂着这事,是担心你们处置不好,昨儿听陈媪一说,你料理的井井有条的,我便也放心了,你已经及笄,尽可自己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