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我没想过要阻止。”
何靖山低叹了口气,将茶杯捧握在双手暖着,看向简方重,会心一笑,如释负重,“我原以为你这一关会很难过。”
简方重倒是笑得开怀了一些,“你应该是了解我的。”
当年的那一件件事情之后,两家并没有任何的争吵打闹,也没有什么口角纷争,没有埋汰,没有责怪,毕竟从年少时就相识相知,一步步互帮互助搀扶着走来的,对彼此的心性都太过熟识了解,彼时情义甚笃,是真的拉不下脸面来究根结底,恶语相向,却也不曾平心静气的坐下来面对面的谈一谈。
其实那时候,面对突发的接连的闹剧,转而演变成一系列的悲剧,能够拿捏住自己的理智已经算是对这一份情义最好的交代,坐下来谈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的了。
所以呀,心里存了顾忌,猜疑,有了芥蒂,却始终都憋闷着自个儿胡思乱想,也就注定他们的情分走到了尽头,万事万物都有命数,时候到了。
其实何靖山说得没错,简方重这一关是不好过,他不想让简沁再去搅以前的那些浑水,他不想两家的孩子还有任何的情感纠缠,叹只叹偏偏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安排的,他抗拒不了,违逆不得。
初时求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简方重去找简沁探了探她的意思,当时的简沁没有过多言语,他只当是她一时置气把杜影云当成了与他抗衡的筹码,借着杜影云的力来争取“美满”的掌控权,自个儿的女儿他多少知道一些她的心性,当然,他也知道她暗地里搞得那些个小动作,既然无伤大雅那么他就陪着她玩玩,由她去折腾去胡闹,反正最后结局他是有这个能耐去帮她收拾的,倒也无妨。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凭借父亲这么个身份,正式的跟简沁说起两家的陈年旧事,但也不全然是和盘托出,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其中盘错的细枝末节牵连甚广,若是全都说开了,简沁即使是已经这个年纪了,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了,她的心依旧纯粹得像个孩子,是真的简单,有一些太过晦暗的事,她不适合知道,不然,她是放不过自己的。
最后那一句他说的,“简沁,明知道是错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是真心劝诫,不要一时胡闹迷了心智,错把虚妄当成了真。
所以这一段时间,简方重是一直都坚信着,简沁是可以把这一件事情处理好的,理智的抽身退出,不再和杜影云有任何假意的纠葛。
直到那一个深夜,他还清楚的记得是腊月廿二这一个夜里,当时已经睡下,简沁却是急匆匆的跑了来,不管不顾是否合乎情理。他们现在住的这一个别墅,对她来说多少是有些心理禁忌的,真的可以借用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词来形容,所以简方重当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看看,然后,这父女俩,在书房里就这样谈了一夜。
简沁跟他说,她是真的爱上杜影云了,他们决定结婚。这般直接了当的脱口而出,一点女儿家的羞态都没有,全然不扭捏,爱得坦坦荡荡。
简方重沉默,一时无言以对,困意早消,只是真的一下子难以转圜过来,只能干瞪着眼细细琢磨消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简沁是异常亢奋的,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要跑到这里来,但就是控制不住,她从来都不曾想过,在跟杜影云真真正正的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后,第一个想要迫切分享的人,竟然是简方重,自己的爸爸。
她是真的想哭,忍不住,所以她的眼睛里一直都是湿润润的,有些许水分遮盖,鼻头也酸楚难忍,但又不想真的哭出声来,太过孩子气挺丢人的,所以就只得强抿着嘴唇,一副倔强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强压着自己这一颗激烈蓬勃的心脏,已经跳动得没有韵律可言。
简方重知道,今晚的简沁抛开一切跑来,放下面子,她是来恳求他的。她这般的一副模样,跟年轻的叶子太相像,眼睛里充满着美好的期望,却是把这一种期望孤注一掷的全然的托付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能亲手将它们挥散覆灭,不能。
所以简方重同意了,他不是放心杜影云这么一个人,而是不忍心简沁好不容易筑起来的这般美的一个梦被他堪堪给打碎了。
自以前的那一个家不复存在,他们父女俩的关系就一直冰霜满地。近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有了渐渐复苏的迹象,他不能再一竿子把彼此打到原形,所以他动了恻隐之心,他不知道这是自私还是呵护,他也不确定杜影云这个人是否能给简沁带来幸福。他真的不确定,但他是真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