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杜影云走过来伸手去拂她额角发丝下的细密汗珠。
简沁抬起头来,眼底刻印着他这么两个小小的身影,却已经盛满了哀痛,“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泪水滑落,如坠冰窟,纤细的十指已经把图稿抓得皱裂,心一直在下沉,她已然明确的得到了自己迫切着想要知晓的答案,但这个亲手被她翻倒出来的谜底,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没有人会在意。
举目都是引领新时代的发展建设,旧了的早就被时代所摒弃,所以才要把那一幢幢房子推倒重来,是啊,无可厚非,但是那里有她的家在啊,她从小成长起来的家,典藏着永恒幸福的家,填满了欢声笑语的家,现在说没就要没了,那她……她以后……想家了怎么办,“我想回家了怎么办?”
简沁泪水如断闸,声音呜咽同迷了路的小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真的是再也回不了家了,那一个家就要没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所有的牵念都成了一堆残垣断壁,然后又将建造起新的五彩斑斓的建筑,那里将会是举国闻名的独一无二的游乐城,处处都将填满人们的欢声笑语,但是她那一个家里面存留着的欢愉的印记呢,她还能到哪里去找寻?
没了,什么都没了,过往一切,所有的美好都将被覆灭,就像跟生生剜了她的心脏一般,只余下行尸走肉的躯壳,再也没有了生根的地方,这一刻,简沁已经泣不成声,她就这么看着他,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却只是迷迷蒙蒙的一个身影,泪水越发汹涌的奔腾而出,终究是无力的蹲下身去,像以往无数次那般,一个劲的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够暖一点,再暖一点,就像爸爸妈妈的怀抱,她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不想再自己苦苦支撑了……
杜影云也蹲下去,双手扶在她的肩膀处,牢牢的抓握住,使了七八分的力道,低下头来与她平视,声线格外的柔,语调格外的软,“简沁,我们已经有自己的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不能一直惦念着过往不放下,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下去,消逝的人和物,应该要放它们自由了,你不能这么自私的禁锢住,看你这么多年一直折磨着自己,妈妈会心疼的。”
杜影云的这一番话,简沁落泪更凶了,他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一使劲将她抱起走到沙发上坐下,就像抱着个大小孩一般让她侧坐在自己促起的双膝上,双手环住她的身子,她的头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不吵不闹不说话,只是泪还是一个劲的往下流,收不住,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衣,这一件今晨她亲手给他搭配穿上的暗紫色的衬衣,因为她知道今天对他来说是个格外重要的日子。
但是此时此刻,却恍如隔世,如果时光一直都停留在这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该有多好,那么她的心就不会像被刀剐得生生的疼。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简沁被小腹的阵阵坠痛搅醒的时候,房间内的光线很是暗淡,她的一整个身子都缩埋在杜影云的身上,面朝的一整排窗户玻璃被零零散散的枝条掩映,落日残霞幽幽的透进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秋日傍晚,外面是否已经吹起了萧瑟的凉风。
简沁借着些微的光亮抬头去看杜影云,他依旧在沉睡,双手紧环着自己的身体,仰头靠躺在沙发椅背上,眉心蹙得很紧,脸上的线条发硬,她心一急想要抬手去抚平,却浑身使不上力道。
恍若做了一场梦,她被困在前尘旧事里挣不开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醒转过来梦靥散去,她不明所以此刻为何会身在这里,睡着的杜影云为何会这般疲惫不堪惹得她心疼不已。
小腹的钻痛再次袭来,引得浑身一个激灵,轻颤不已。
杜影云被惊醒,沉沉的叹出胸膛里积郁的一口气,眼睛还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简沁已经下意识的喊他的名字,“影云,影云,我……肚子痛,孩子……”
之后又是长长的昏睡,等到简沁再次醒来,意识终于清醒的时候,是在四处白壁的病房里,一手打着吊针,一手粘了监测仪管,相较之下,还是打着吊针的左手稍微灵活些,慢慢的移动到薄被内,抚上小腹,心就安了,他们还在,好好的。
杜影云洗了把脸走出来,脸上还沾着水滴没有擦干,正慢慢的往下滑,房间内灯光点得透亮,打在他的身上,显得眼眶愈加通红,疲态被冷水洗去了一半,敞开的衬衣领子也跟着沾湿了,视线再向下移,还有一大圈印子停留在暗紫色的布料上,若不细看,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