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医院,墙角,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影,一个还只是13岁的小女孩,他心急火燎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流干了泪水,嘶哑了嗓子,原本纤细的手指痉挛扭曲着不受控制,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那样无助茫然的眼神,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生息。
他是有多害怕,他多怕自己再晚到一秒钟她就如空气般消失不见了,他真的怕自己再也找不见她了,他唯有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将她的头贴靠在自己的心房上,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真实感,她是存在的,他没有丢失了她,她在,在就好。
他看她费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的重新跌坐到地上的时候,多无助,多渺小,多失措。杜影云的身体猛的从椅背上弹起来,手都已经搭上车门把手了,却终究是在迟疑了那么一下后,又一丝丝的滑向边缘,重重坠落。
双手紧握起了拳头,手背上突兀着的青筋,终究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狰狞起伏,身体向后倒去头又重新靠在了枕垫上,沉重无力的闭上眼睛,他不能去,他不能……
他刚刚看着这般熟悉的一切,脑海中反反复复影映着以往的一幕幕,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把弱小的她再一次紧紧的拥入怀中,就像多少年前的那一个夜晚一样,抱抱她,给她温暖,给她呵护,给她陪伴,但是……此刻……他不能去……
这一个黑暗中靠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紧闭的眼角浸出湿意,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积聚起来的冷绝无情在她面前就这般堪堪破碎了,看到她痛苦,自己还是如同毛头小子般慌乱了心神,刺痛双目,但也很是庆幸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理智存留,不然他在那一年匆匆逃离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简沁,原谅我不能……不能再带着自己的真情出现在你面前……”
当简沁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终于隐没在阴暗的楼道里时,杜影云下了车,手拿着一束薰衣草干花,放在了离石凳不远的草地上,随后上车离去,瞬间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是他的心是否也一并带走了呢?谁都不知道。
☆、第九章 男人
朝阳升起,露珠点点,花草渐醒,平坦辽阔,地形起伏微妙,高低处衔接得流水如云不着痕迹,远处树木成林,很美的一幕初冬晨景。
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夹带着古老林木的沉香,使人顿觉回归了最本真的原始园林,心旷神怡舒畅倍至,一扫了大清早的睡意朦胧,振奋了人心的萎靡,驱走了身体的懒散,轻松愉悦。
一记球杆挥出,动作娴熟优雅,张弛有度,轻健有劲,丝毫不伤草皮,小白球翻滚入洞,一切如同预期那般干脆直接。
身后有掌声并伴着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杜影云抿唇而笑,不回转身也知道走近的人是谁。他手持球杆触地,视线冷冽的直盯着已然吞噬了白球的洞口,随性而立,那一份高贵自持的气质却是极其自然的昭显在直挺的脊背上,不可亵渎。
“停栖城”——这个都市最顶尖的休闲俱乐城,兴起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两年,却气势如虹,一飞冲天。涵盖了马场、高尔夫球场、保龄球馆、泳池、健身中心、SPA水疗馆、茶楼、餐厅、酒吧等一系列高档金贵的运动休闲场所,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大城中的小城,得天独厚的强硬气场,巍巍耸立,撼动不得。
严格的会员审核制度,昂贵的入会金,使得能够轻松出入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上流社会人物,而他们所需的正是这一种有足够安全感的个人宽畅空间,重在休闲娱乐,放松身心,谁都不会傻到公私不分,在这里刻意的套近乎,攀交情,玩把戏,扰人清幽。
相识的人碰了面,只是对视一笑,简单打个招呼,就心照不宣的走过,各玩各的,互不干扰,这就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人人都得守,没有特例。
“名栋,时差恐怕不好倒吧?这么早就起来了?”
“有你这位贵客到,我怎么说也得现身克尽地主之谊才是。”
“嗳,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我可是听明白了……”杜影云拖着尾音,随手将杆子扔给了球童,继而伸了手指点了点自己,接着又指向沈名栋,略带抱歉的笑说:“究其根底还是我不对,扰人清梦了。”
“你这小子,跟我还绕弯,走,去吃点。”沈名栋面上是同样的笑意盈盈,眼眶内却是血丝盘错,他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妥,走近杜影云,拍了几下他的肩膀,显露了兄长照顾疼惜小弟的亲厚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