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沁如此得笃定,她信他,还是那一个他。
简沁抬起头来看向天窗外的夜空,小小的一个框口,寒风吹干净了乌云,冬夜里忽闪忽闪的星星特别澄净透亮。杜影云就是这样的一片星空,只要她心里有他,那么一抬头就能够看见,无需刻意的找寻,他就是在,不会失去。
遥望着星空,稍一愣神,简沁也想起了妈妈,很想很想,她快速的发动车子,急切的调头,朝着家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样的迫切不可抑制,只是突然间就想到了原来她是有家可以回的,这样一种触手可及求而可得的温暖,对于简沁来说,就如同是在水中几度浮沉即将溺毙的人呼吸到了一口清新鲜美的空气,知道自己不会死去,不会坠入地狱魔渊,不会,真的不会,那就足够了。
原来,她还可以躲藏进曾经的那个家里,熟悉的一切,温馨的气息,安雅静好,过往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刹那就撇开了外面呼啸打旋的风风雨雨,只留一方净土,她独自一人,打开一扇门,合上,这一处就是她曾经的家。
同样的一个深夜里,一辆银色奔驰停稳,司机下车,迅捷的打开后座车门,弯下腰去搀扶车里的人,只是那人摆了摆手,自个儿使了些劲撑着座椅扶着门框走下车来。
抬起头,视线停驻在一大片垂直交替闪烁的霓虹灯上好一会儿,明明是十分光彩琉璃的景致夜色,但杜影云的眼眸却是逐渐的黯淡下来,光华一点一点的浇灭,他的身子微一摇晃,朝着大厦走去。
一步一步,尽力持恒着自己一贯的身型风采,高大的背影彰显着成功男人的刚毅魅力,将忽然间涌上心头的失落不着痕迹的消抹干净了。
杜影云打开公寓的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他知道她不在,但就是想要上来看看,合上身后的门,也不点灯,挪步到沙发上摊坐下来,就不想再动了,双手双脚随意敞开着,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道。
每一次喝了酒,应酬完,勉强的撑着意识回到家里面,杜影云总是喜欢在沙发里靠躺着,睁着眼睛盯着一片乌漆墨黑,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醒转过来。
自从知道了一些事后,这么多年,杜影云一直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那一个个画面显现,真切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或许,这一切本就是真实存在过的,这一个梦只是把曾经那些个见不得光的阴险手段,重新编排起来明晃晃的摆放到了他的面前罢了。
于是,可怖的心魔弑杀了澄净的灵魂,此后杜影云的整个人生都被动的蒙上了一片血色迷雾,怎么都挣脱不掉过往的阴暗,心被一刀一刀的凌迟,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好多个好多个日夜后,杜影云终于学会了抵御心里的魔障,平素里,他可以动用自身坚定的心念和冷静的理智去压制去抗衡,他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理应有这一种掌控本能的魄力和手段。
但是,任凭他修炼得再怎么心如平镜,终究敌不过酒后醉意朦胧时的迷失,夜深人静,那个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的游移着,不停的侵袭,不停的扰动,总是惊得他一身冷汗。
他,杜影云,真的从未这般狼狈过,能够击垮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心志的摧毁,每个人心中都有最在乎的人和事,但是当有一天你突然就知道你所在乎的一切都是假的,虚的,那么,这才是最致命的,最毁灭的,这样的残酷打击,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在梦里,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梳着两角细长的辫子,随着蹦跳的身影上下跃动,然后转过头来,天真烂漫的粉红脸蛋,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呀眨的,她朝他招招手,他就跑过去了。
但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妈妈,却是极用力的一把拽住了他,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他带着疑问看向妈妈,妈妈的眼眶却是红红的,阴沉着一张脸,极是担忧而又近似哀求的对他摇了摇头,随后视线转向了另一侧。
青青草地,微风徐徐,旁边的摇椅上,躺着白发奶奶,安静的沉睡,带着笑意的面容却一丝丝的淡去,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变得空白一片,他伸手去抓,扑了个空,身体猛地一坠,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一片漆黑中,他心里也一直挂念着刚刚那一个小小的雀跃的身影,东一碰西一撞,跌倒了又忍着痛急急爬起来,他要找到她,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她,简沁最是胆小怕黑了,他说过要好好保护她的,他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