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湛羽,季晓鸥嗓子眼儿顿时一滞。两个多月了,无论她怎样低声下气地道歉,湛羽就是不肯见她,到了后来,索性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了。湛羽的手机彩铃,用的是张国荣的《我》,每回电话接通,听到已逝的歌者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歌声,“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季晓鸥都心惊肉跳怀着期望等待,但她一直没有听到她期待的那声“姐姐”。
虽然湛羽不肯再和她联系,但每隔两周她依然按时去看望李美琴,顺便送去一些食物和药。可她从未在家里见到湛羽。第一次李美琴看见她说,哎哟真不巧小羽有事刚刚走;第二次看见她又说:小羽打电话说他今天加班不回来了。季晓鸥便明白湛羽刻意在回避她。
湛羽不能原谅她,李美琴对她的态度却毫无变化,显然湛羽并未说过什么。只是她对股关节手术的期盼越来越强烈,除了儿子,这个期盼已经变成她对未来生活的唯一指望。每回见了季晓鸥她都要询问,专家评估什么时候能进行呢?季晓鸥绞尽脑汁,一次次编排着不同的理由,眼见李美琴脸上的怀疑越来越深,季晓鸥再难以搪塞,一直想找合适的时机实话实说,但李美琴病情的发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转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季晓鸥是在晚上十一点多接到李美琴的电话的。她按下手机的通话键,听筒里却没人说话,只有一个模糊而遥远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呻吟,很久很久,季晓鸥才听到听筒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有人含糊不清地说:“救命……”季晓鸥当即头皮一炸,凝神去听,接下去又没了声音。
情急之下她披上羽绒服就走,都没来得及跟父母打声招呼。站在路边拦出租车时,才发现自己脚上还趿拉着拖鞋。上了车,她先给湛羽的手机拨电话,湛羽的手机关机。打到学校,他不在宿舍。再回拨湛羽家的电话,一直忙音。她急得要命,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催出租车司机快点儿快点儿再快点儿。
司机被她催得十分不满:“姑娘,‘神六’快,要不您坐那个去?”
正在这时,季晓鸥的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却是爸爸季兆林打来的,追问季晓鸥干什么去。季兆林很久以前在急诊干过,经验比较丰富,听女儿语无伦次描述完状况,立刻指点她:“估计家里没人,病人已经失去意识了,你赶紧打120叫急救车。另外,要是家里真的没其他人,你还得打110,警察来了设法破门进去。”
季晓鸥混沌的意识中总算劈开一道亮光,立刻照做。等她赶到湛羽家楼下,120急救车已经到了。发现没有电梯,护工的担架便不肯上去。季晓鸥焦急,直接从钱包里取出两张百元钞票,一人一张拍在手里,两名护工这才嘟嘟囔囔地跟她上楼。
到了七楼,果然无论怎么敲门都无人答应,幸亏季兆林的提醒,没一会儿110警车也赶到了,带着开锁专家和工具一起来的。季晓鸥说明情况,取出身份证验明正身,又在一份备案文件上签了名,警察就开始动手了。
首选方案是动用撬棍。对付一般的防盗门,撬棍是快速开锁的利器。但这一次连撬了十几下,门框处的钢板都翻起来了,门锁却没有任何动静。开锁专家上前看了看,说这个防盗门,质量实在太好了,钢板比市场上常见的防盗门都厚,门锁质量也好,通常只有别墅才会采用这种级别的防盗门。
既然如此,只好采取第二方案,看看能否从邻居家翻过去。一个警察下楼侦查一番,便否认了这个方案。因为这栋楼面临拆迁,大部分住户已经搬走,晚上看过去,整栋楼里亮灯的人家寥寥无几,湛羽家上下左右的邻居都黑着灯。而且这种老式公房,没有阳台,窗与窗之间隔着将近三米的距离,即便能进入邻居家,想从距地面二十多米高的七楼翻窗进入湛家,恐怕也得消防队员或者特种警察才能做到。
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让开锁专家上手试试了。没想到专家上前捣鼓了几分钟,便说太糟糕了,防盗锁竟是双排弹子结构的B级锁,是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类型,并且走廊里黑漆漆的,顶灯倒是有,但没有一盏能亮,照明全靠手电筒,他可不能保证多久才能把锁打开。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两个警察走到一边儿头碰头商量半天,说是不是该叫119带着破门的电钻上场了?可这种暴力破门的方式需要特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在此期间,季晓鸥一直尝试拨打湛羽的手机,仍然没有开机,急得她直跳脚,正自一片喧嚷,她突然想起一个自诩的开锁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