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美好纯洁的少年突然露出不忍直视的真面目,因为吃惊,也因为伤心,季晓鸥只觉周围空气变得混浊溽热,她喘不上气,简直有点儿歇斯底里:“你撒谎,你在骗自己。你有无数条路可以自救,为什么非要选择去做……鸭子?因为你在咖啡厅见识过什么是奢侈了,你心里不平衡了,你的心偏了,所以你自己给自己做了选择。没有人逼你做这种选择。别拿那些客观原因安慰自己,动不动就埋怨生活埋怨社会,那是最烂的借口……”
她的手把湛羽的衣服攥得太紧,那只手像是已经切断了与身体之间的血液循环,变得冰冷冰冷的。
湛羽蓦然转身,近乎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半瓶红酒让他有点儿口齿不清,但冷笑却是清楚的,这一瞬间他秀气的脸孔变得陌生而扭曲:“我没看错你,你和严谨就是一路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傻×!你们有什么真本事?不就是靠着父母霸占了不属于你们的社会资源才能混出头?自己不知道惭愧,还总喜欢装圣母想着什么救赎。这会儿不装了吧?装不下去了吧?滚远点儿,别让我看到你们就恶心。”
季晓鸥似听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嘣”一声挣断,她的脸惨白,向后退了一步,她还徒劳地试图挽救颓势,想把两人之间接近断掉的情谊连接起来,依旧保持它旧日的朦胧暧昧:“对不起,小羽,我道歉……”
“用不着道歉。你不是说过请我去你们家吃饭吗?一个MB,你现在还愿意带回去吗?你还敢吗?”湛羽逼近一步,他的眼睛因挑衅而寒意毕露。“你不敢对吗?那就别装了,痛痛快快说你瞧不起我!”
“咱不做了行吗?咱不做了好吗?小羽,你毕业就能找工作了,咬咬牙最难的日子就过去了……”
“呵呵呵……”湛羽笑起来,带着淡淡的恶意,雪白的牙齿在霓虹灯的光线里闪闪发亮,像头狰狞的小兽,“姐姐你知道现在一个本科生起薪多少吗?你知道一套带电梯的稍微新点儿的房子租金多少吗?你知道医院ICU一天收费多少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生活在父母给你的象牙塔里。可我父母只给了我身体,这个身体,有人愿买我愿卖,换取我需要的东西,多么公平的交易,你们为什么就看不开呢?”
季晓鸥望着他,目光遥远而散乱,如同望着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可你这样会毁了自己一辈子知道吗?你需要多少钱,告诉我,我帮你。”
湛羽看着她,看了她好长时间,眼睛里的黑色在大量液体的冲刷下渐渐颓败,变成一片惨白,他突然后退:“再见,姐姐!祝你将来嫁一个好人,能包容你所有的天真和梦想。”
路口的绿灯亮了,湛羽随着人流穿过马路,他笔直地走过去,有时微微张开一下手臂,制止自己趔趄的脚步,但没有向她回头,一直没有。他就这样带着一种牛虻式的激情和汹涌的恨意,将自己沉入人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消失在季晓鸥泪眼模糊的视野里。
第40章
第*章 10 最毒妇人心
严谨给季晓鸥发了好几条特别诚恳的短信,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郑重道歉。但每条短信都如石沉大海,不见任何回应。他想直接去找季晓鸥,却又怕演变成个早死早托生的场面,假如季晓鸥冷笑一声说她爱的是湛羽,那两人之间刚刚萌生的一点儿感情就彻底了断了。
湛羽给季晓鸥做的那本纪念册,两人都忘了拿,最后落在严谨手里,没事儿他就翻上两页。发现封底的链接地址之后,他专门登录上去看,季晓鸥的QQ空间已经上锁,博客还在,但不再更新了。她的博客因为文字轻俏调皮,在网上有不少粉丝,不少人留言问她为什么不再更新了,季晓鸥却无片言只语解释她的离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严谨一篇篇浏览着季晓鸥以前的博客。他发现自己非常想念她,想念的程度罪过地超过了以往他对任何一个女友的想念。而且奇怪的是,他的想念不再执着于如何得到她的身体,而是记忆里所有季晓鸥影像的重映:说话的季晓鸥,走路的季晓鸥,一俯首一仰头的季晓鸥……他怀疑自己染上了一种叫作相思的疾病。许多日子过去,秋去冬来,他的病却不见丝毫减轻,反而渐渐积攒出一块时时让他感觉堵心的奇怪东西。以至于季晓鸥终于打来电话的时候,期待已久的对话显得过于疲软,一点儿都不像戏剧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