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失笑。“听你说的,把京城形容得像龙潭虎穴似的。”
冉莘苦笑,不正是龙潭虎穴吗?一不小心,就要失了命,更换人生。“我是认真的,万万别与人争强斗狠。”
“好啦好啦,等你接到梅雨珊,咱们就走。”
“嗯。”应下话,她沉了眉目,车轮转动的辘辘声压在她的胸口。
从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走上熟悉的道路……
冉莘的寻人之旅并不顺利。
刚放下包袱,她就往梅府去,但梅府大门深锁,贴上封条。
她没猜错,前些日子果真发生宫变,三皇子与数十名大臣及宫卫联手逼宫。
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谁知行动全摊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宫变失败,数十名大臣被抄家砍头。
听说还是太子与肃庄王请命,那些大臣才没落个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大罪。
即便如此,获罪的人还是很多,午门外的鲜血日日清洗,也洗不去空气中淡淡的腥味。
京城一片紊乱,百姓行色匆匆,深怕被这一波的事给扫到,谁也不敢高谈阔论。大燕民风开放,过去酒楼饭馆里,高谈时局的文人多不胜数,但逼宫事件之后人人自危。
因此冉莘花了好几天才探听到梅府二房参与宫变,家族两百余人被捕入狱,她也探听到,在宫变之前,肃庄王并未毁婚,可梅雨珊还是上吊挂了脖子。
知道自己还是慢了几步,无法救下雨珊,冉莘心里难受,想要离开京城。
但木槿强力反对,所以她们留下来了。
木槿反对的原因是什么?很简单,是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对钱的热爱。
可哪里来的钱?
很简单呀,皇帝和太子宽仁之名传遍天下,逼宫事件后,并没藉肃清之名大伤人命。
就拿梅府来说,虽然二房老爷参与宫变,皇帝并没有让整个家族入罪,只判二房家产抄没,十六岁以上男子砍头,以儆效尤,女子没入官奴,十六岁以下男子发配边疆。
而梅府其他房虽贬为庶民却没抄家,换言之,少了官位权位,但银钱家当没少。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怨恨二房带累家族,但人死如灯灭,再怎么说终是血缘至亲,怎么会舍不得花点银子,帮死者收拾得妥妥当当、入土为安。
想想,和梅府情况相似的人家并不少,再想想,假设一天断十颗头颅,半个月她们能赚多少钱?
在这种情况下,叫木槿从京城抽身?干脆把她打死比较快。
于是,木槿抓准家属既怨恨却又放不下,既想帮死者操办丧礼,却又担心做得过度“热情”、遭到皇帝猜忌的心情,开始进行一条龙服务。
从接手尸体、缝合、化妆,属于半套服务,价钱一百两,若再加上入棺、出葬、祭灵全套服务,就得收两百五十两。
可别小看这些事,要做这笔生意,她们得赁屋、买棺、雇用孝男孝女、唢呐鼓乐吹奏班子……事情多得不得了。
事多就算了,还得把点点带在身边,那是一个怎样的忙法呀,但想到一天能有几百、上千两银票入袋,再苦也得干!
于是她们在京城待下来,直到死者一一入土为安,直到木槿的钱袋子赚得饱满,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眼看九月初九即将来临,她们着手准备离京。
屋子里,冉莘细细收拾,这次家里无人留守,她们把细软全给带上,连阿凯也跟着。
木槿拿着纸笔,一项项清点过后合上册子,说:“只剩下师父的骨灰坛子还没拿到,工匠说后天能出货。”
她们用青玉给师父做骨灰坛子,木槿小气又抠门,却对师父无比大方。
知道师父逝世那天,她半滴眼泪都没掉,只硬生生地点了头,说:“知道了。”
没心没肝没肺似的,让人想往她腕间划一刀子,测测她的血是不是冰的,但接连十几天清晨,她的眼睛都是肿的,她是个倔傲丫头。
看着收拾妥当的箱笼,来的时候一车,回去恐怕得雇两辆车。
诸事完毕,冉莘宣布。“今天好好逛一回吧。”
往后,她们再不会进京城。
点点拉起冉莘和木槿的手,复述,“今天好好逛一回吧。”
木槿弯下腰,在点点耳边说几句,然后对冉莘道:“兵分二路,酉时在聚缘楼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