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点点乖觉地拉起浅浅,她才五岁,很多话说不清楚,但她清楚木槿的心情很糟,糟透了的那种糟。
等浅浅和点点离开,木槿回到屋里。
进柴房,把晒干的木头搬到后院,泄恨似的劈开,泄恨似的抓起细柴,使足力气往黑衣人丢,恨不得那些不是柴,而是钉子,能够狠狠地把他们钉入十八层地状。
她一面劈,一面丢,也一面哭,师父的模样不断在脑中上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发泄够了,才放一把火,把尸体烧掉。
同样地,冉莘也不好过。
她拿着刀子的手微颤,就算确定答案,对她、对师父都没有意义,可是……她还是想要确认。
稳住发抖的右手,她往师父胸口划下,看见左胸口那个空洞时,笑了,果然……师父亲手结束自己生命,并非在敌人折辱中丧生,她以身作饵,毒死其它人。
中“腐心”之毒,只有第一个人的心脏会彻底腐蚀消失,而沾上尸身毒粉的,心脏将溃烂成泥,却仍然留在胸膛里。
“您真骄傲。”冉莘说。
这就是她们的师父。
那年出外,听见几个妇人说着玩笑话,她们道:“男人在外上阵杀敌,女人在家忙着鸡毛蒜皮的事。”
只是句俏皮话,却惹来师父一阵讽笑。“没出息的女人,才会一生忙着鸡手蒜皮的事。”
妇人闻言,欺骂上前,师父再厉害,也敌不过群三姑六婆的毒舌攻击,她们落荒而逃,跑过好几条街后停下,相视,笑得前俯后仰。
冉莘说:“这就是女人,自尊可以被男人践踏,却不允许被女人轻贱。”
师父轻嗤。“女人看不起女人?大燕国想要千秋万代,难!”
这个注解下得冉莘不依,但她不习惯争辩,因为她是大燕朝女人,被妇德、女诫养大,深信男人是天,是用来让女人依附的世界。
捻起针线,细细缝合每道伤口。
为师父换上新衫,再把房间里外整理干净,冉莘出门寻回浅浅和点点。
夜里、她们捻香祭拜、堆柴烧尸,夜空中,群星闪烁不定,熊熊火光照亮四个女子的哀凄,沉默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将骨灰收入青玉坛,四人各自回房,一夜无语。
九月初九辰时二刻。
摆好祭品,木槿在梨花树下控洞,将骨灰放进去,一把把洒上泥土,风吹来,树上未熟的果子随风摆荡。
冉莘抬头,想起被师父逼着爬树采梨的时光,她的师父真恶劣,把一个大家闺秀,弄得不像闺秀……
这时,数道黑影咻地窜出,待她们看清楚时,几把长剑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冉莘直觉抱起点点,塞进木槿怀里,再伸出双臂,将浅浅、木槿护在身后。
“你们要做什么?”冉莘问。
“把东西交出来。”
声音怪腔怪调,她得费点心才能听懂对方的意思。
冉莘细细打量,他们眼睛下方蒙着黑巾,只露出浓眉深目,他们的身影……大燕的军队中,或许勉强能挑出几个这等身材的高硕男子,但是一整群……目光顺着长剑往上看,看见他们手背上的毛发浓密……不是大燕子民吧?
他们和被师父毒死的黑衣人是同一批人吗?
冉莘考虑对方身份同时,木槿却立即想起兜里的三万多两银票。
劫财?天呐天呐天呐,这辈子她还没拢过这么多钱,难道她只有当过路财神的命?不要、不许,她宁被劫色,也不想把银票送出门。
直觉地,她把点点抱聚,企图掩护胸口那团鼓鼓的好东西。
“交出什么?”冉莘不解。
“三泉日央。”领头的黑衣人回答。
两个多月前,他奏命来此夺取三泉日央,本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主子何必下死令,不过是个独居妇人,半天功夫就能解决,哪里晓得丑女难缠,她真能折腾。
她死了,也折损三名兄弟。
幸好他够机警,发现兄弟们在数息内死亡,猜测丑女下毒,及时阻止其它人进屋,隔几天又三人进屋,还是一样死得无声无息,这会儿谁还敢进去?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们回去禀报主子。
再次带人上山,却发现有人来了,隐身暗处,看见她们不但顺利进出,把兄弟们的尸身烧得一干二净,还为丑女办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