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莘还想再等等看,却担心木槿和点点,考虑过后,两人从甬道往回走,经过密室时,她顺手取走那本记录钥匙的书册。
点点和木槿还没有回来。
直到太阳落到山的另一边,她们都不见踪影,若是在平时,冉莘不会太担心,木槿在这里住了几年,已经是老地盘了,能发生什么事?
但这几天的经历让她放心不下。
“我去找找。”燕历钧刚说完,又道:“别担心,昨天我在山里巡过一遍,没有北辽人的踪迹。”
“我跟你去。”她隐隐不安,在家里根本坐不住。
“如果她们回来呢?”
“我给她们留纸条。”她提笔写下一行字,用杯子压在桌上,屋里留了盏灯后与燕历钧一起离开。
夜里的山林有些骇人,但居住多年,冉莘并不害怕,有燕历钧跟在身后,心更定。走着熟悉的路,他们往狼窟前进,一路上,为了助她壮胆,燕历钧不停说话。
“这里的生活好吗?”
“不差。来到这里,我才晓得,女人不是只能琴棋书画、柴米油盐酱醋茶。”
“学缝尸体,很骄傲?”
“至少能够证明生命有价值。”
燕历钧轻笑。
冉莘道:“你在嘲笑我。”
“不对,我在同意你。”
“言不由衷。”她记得,他有多看不起自己。
“是真的。记不记得欣儿?”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当然记得,不久前才见过一面,她不认得自己,冉莘却记得她。
“以前我以为她出来撒娇耍赖。没有旁的本事。可霍骥之后,猜猜她做了什么?”
“她成为冀州传奇、大燕第一富商,她是第一个申请制船、进行海外贸易的商人。”
“这么清楚?”
“是。”
“离开师父后,我在冀州住两年,‘吴夫人’的传奇,就连几岁小儿也能说上几句。几个月前,吴府发生一宗命案,阮阮和‘吴夫人’雇我过去验尸。”
“那次我在啊,怎么没看见你?”
“我们擦身而过,你没注意。”
“所以你注意到我了。”
“堂堂肃庄王,何等气势,想不注意都困难。”
“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他无语。对啊,叫他做什么?面对一个害了自己、却无法讨回公道的“敌人”,躲都来不及,还叫唤?疯了吗?
燕历钧声音微沉,道:“你终究是怨了我。”
停下脚步,轻轻转身,她对上他的眼。
天已经全黑了,靠着目光,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身影,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不同,他能够把她每个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我是认真的,对你,我不曾怨过。”不管是那件意外,或者童年时期的欺负,她就是无法对他发脾气,无法记恨于他,问她为什么,她也不知。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会是安享荣华的太子妃。”
“我在缝尸体的时候,死者的亡灵常会停在我身边,同我诉说一生经历,他们说人生、谈遗憾,从他们的话里,我认知到不管是喜怒哀乐、痛苦委屈,只要经过一段时日沉淀,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既然如此,何必纠结计较,何必为那段拼尽喜怒哀乐?终究会过去的呀!”
“我不懂朝政党争,却也明白在那件事里头,你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差别是,我能大呼冤枉、博得同情,你却只能含恨吞下,认真说来,你比我更委屈。”
一只巨手掐住他的知觉,让他疼得说不出话。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看见他的委屈。所有人都把帐算在他头上,只有受害最深的她,知道他不平。
冲动再起,他把她抱进怀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固势地不肯松手。
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这么亲密?但他颤抖的身子,让她窥见什么秘密似的。
心底了然,这些年他顶着辱嫂的恶名,迎视旁人目光,很是辛苦,忍不住地,也成点点,轻拍他的背。
她的了解让他狂喜,可……他没有不甘心。
那年,大家都不得他受人陷害,却找不到幕后黑手,有人在父皇面前献计,只要暗中散播谣言,是生性轻浮淫荡的徐皎月勾引四皇子,那么便可保住皇家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