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的风江南的雨_作者:张雁关怀/张雁翔(24)

  钟山和母亲闻声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房间里跑出来,见钟树林挥动着手中的成绩单,一脸的兴奋。

  近几天,钟树林根本没有去公园下棋,每天吃过早饭就去一中打听高考发榜的事。这天早晨终于盼来了好消息,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跑回家报告这个喜讯。

  钟山拿着成绩单,手有些发抖。参加了三年高考,这次他才是真正的全身心投入,也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语文成绩比平时模拟考试略有逊色,也得了102分的高分,其他科目成绩都不低,数学竟得了120分的满分。

  “我儿子要上大学了,这些年的书真的没有白念。”李春花望着高大的儿子,眼里笑出了眼泪。

  钟树林也笑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威严,完全是一个慈详的老父亲模样。

  将近中午的时候,林美惠来了,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又落榜了,一问果然离专科线还差了几十分,连中专也去不上。

  钟山安慰她说,你不正好可以去你自己喜欢的艺术团唱歌跳舞吗?美惠说我妈不同意啊,说去那样的单位容易学坏,非让我再复读一年。再学一年,我非彻底崩溃不可,我妈再这么逼我我就离家出走!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

  李春花说:“傻孩子,别净说傻话了,你走了当妈的不急死啊!小山子小时候不跟家说一声就去乡下他大伯家了,我一晚上都没合眼,三顿没吃没喝,听外面的风声都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我当时就想,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要涌出来。

  钟山望着母亲的脸,几年时间,母亲苍老了许多,脸颊不再饱满,还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两道深深的皱纹,目光也变得混浊。他当然没有忘记12岁那年的那次离家出走,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给母亲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至今仍难以忘怀。他有点内疚。美惠也看出了钟阿姨的异样,不再说离家出走赌气的话。

  听说钟山考上了大学,星期天,全子和柱子两个老同学也跑来了。全子还是扛着那只四喇叭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歌曲。林美惠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嗓音韵味竟颇有几分邓丽君之风。山子、全子、柱子三个人都说,美惠你学唱歌,将来肯定能火。美惠开心地笑了,扫去了心头高考落榜的阴霾,坚定了去艺术团唱歌的信念。

  半个月后,钟山就收到了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专业正是他心仪的新闻学。

  大学开学前,李春花给儿子做了一套新被褥,新里新面新棉花。钟树林则去百货商店给儿子买了一架海鸥照相机,他知道儿子喜欢摄影,到大学后,学习不紧了,正可以将摄影作为业余爱好,他学的又是新闻专业,相机也正用得上。林美惠则把假期里悄悄打的一条毛围巾送给钟山,说希望钟山睹物思人,别在大学里看上别的女同学,把她给忘了。

  离开青城上大学的前一天晚上,全子柱子在食为天酒店摆了一桌酒席,请上初中时几个要好的同学,给钟山送行。一干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三十一章 不眠之夜

  人生自古伤别离。钟山要离开养育自己20年的父母,离开从小生长的青山,去千里之外的江城上大学。钟树林李春花两口子前一天晚上一宿都没睡好。

  李春花一会儿打开儿子的行李箱翻一遍,生怕落下什么要紧的东西没带上。一会儿又走到儿子房间门口听听声,关心儿子是否已经睡安稳。已经熄灯上床了,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坐起来,下床,穿上拖鞋,轻轻推开丈夫的房门。

  钟树林这会儿也没有睡,熄了灯,倚靠着床头,在黑暗中吸烟。放在往常,李春花会说,在房间吸烟,小心烧了床单被子。可这次,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丈夫床边。半晌,轻声说:“你说我给孩子做的被子是不是太厚了,江城不比青山,冬天不会这么冷吧。”

  “做厚了总比做薄了好。江城我当兵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冬天也是很冷的,比咱北方更阴冷。我那时身上穿的衣服单薄,冻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你再怎么冷总是在部队上,也算是有组织的人,总比我强嘛。我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娘逃荒,大冬天还穿着破烂夹衣呢,脚上的鞋子也尽是破洞。我这身子,也许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