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望着西岭月这一身淡绿色衣裙,信誓旦旦地道:“您放心,只要您穿这一身露面,节度使夫人定然不喜。这坏印象一旦留下,簪花宴您走个过场,决计
不会被她老人家看上。我们夫人交代过,只要您不丢了蒋家的面子即可,我们绝不高攀这门亲事。”
“可是三娘不知所终,蒋公推掉簪花宴不就成了?称病也好,婉拒也罢,为何偏要找个人替代?”西岭月想不明白。
阿萝急得跺脚:“那可是节度使府的宴会啊!整个镇海,谁敢抹节度使的面子?别说是‘称病’,我家三娘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爬也得爬着去参加簪花宴!否则我蒋家焉有活路?”
“哪有这么夸张,节度使又不会吃人。”西岭月认定蒋家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可看阿萝那着急的神色,这位节度使似乎真的很不讲情面。她心里虽觉得这法子不妥,可蒋家都不担心,她又怕什么?况且她想进节度使府,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于是西岭月也不再多想,整了整衣裙,朝着金山寺内院走去。她与阿萝一边走一边观察,果然瞧见许多女眷拎着礼物,脚步匆匆地去往同一个方向。有几位夫人与她擦肩而过时,还刻意扫了她一眼,脸上浮起几分微妙的表情。
更有一位闺秀走过她身边时,悄声对夫人说:“母亲快看,她穿绿色……”
那夫人立即拍了拍自家女儿,低声呵斥:“嘘,你管她作甚!”
母女二人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西岭月很满意地笑了。讨人喜欢太难,讨人厌还不容易?看来节度使夫人不喜绿色这件事,各家都是知
晓的。
于是她更加有恃无恐,慢悠悠地在寺庙里走着。她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放眼望去,只见这金山寺殿宇鳞次栉比、亭台相连,顺着山势绵延起伏,一派金碧辉煌,令她赞叹不已。
阿萝见她举目四望,走走停停,不禁催促:“娘子走得也太慢了!”
“急什么,前头那么多人,去早了也得排队。”西岭月拉着阿萝笑道,“金山寺我还是头次来,先逛逛再说。”
阿萝叹了口气,只好抱着礼物跟在她身后,正待说句什么,却突然望向前方,杏目圆睁。
西岭月忙问:“怎么了?”
阿萝指着观音阁前一闪而过的藕色身影,低声惊呼:“那……那个影子……好像是我家三娘!”
西岭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片藕色衣角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观音阁后。而阿萝已经提步追了上去,边追边喊:“三娘!三娘!”
西岭月也随她跑过去,两人来到观音阁后方。香客们都集中在大雄宝殿,此地甚是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僧侣在与人交谈,根本没见有穿藕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西岭月不禁问道:“你当真看到蒋三娘了?”
阿萝仍在四处张望,笃定回道:“我跟着三娘十几年,绝不会看错!”
蒋三娘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据说是与青梅竹马的表哥一起私奔的。西岭月认为她早就离开镇海地区了,即便没走远,也决计不可能在簪花宴之
前现身,尤其还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节度使夫人就在这金山寺里!
眼见阿萝已经急得垂下泪来,西岭月有心安慰她:“你别着急,也许是看花眼了,既然蒋三娘是留书出走,一定会安然无恙。”
阿萝闻言,抹掉眼泪点了点头:“您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拜访节度使夫人吧。”
两人说着便继续往后院而去,转过连廊时,西岭月突然感到如芒在背,像是有人正用犀利的视线盯着她。她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但见周围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难道是错觉?她转过身继续前行,然而这次刚走了两步,便险些与人撞个满怀——是一位年轻公子,穿墨色袍衫,身后跟着五个侍从。他们将狭窄的连廊全部占据,挡住了西岭月和阿萝的去路。
西岭月立即敛衽垂眸,轻声道歉:“冲撞这位郎君了,抱歉。”
“无妨。”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和缓,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西岭月严守大家闺秀的礼节,仍旧垂着眸,轻轻颔首:“多谢。”
她说完这一句,想着对方该让路了,可等了片刻,面前这位公子却纹丝不动,依然占据着连廊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