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玄乙躺在地面草垫上,盯着洞中燃着的小小火堆发呆。草垫白日在阳光晒得柔软干燥,散发淡淡天然香气,却未能舒缓她的心绪。
躺在一旁的俊卿悄悄伸手过来,轻轻握住她手,低声道:“不要多想,不管结局如何,我始终在你身边,绝不后悔。”
火光映得他双颊微红,眼眸星动,极是动人。玄乙本待转脸认真看他,刚触到他目光心中便旌旗乱摇;只好扭头不看,尽力克制,哀叹自己的定力为何总是在这人的容光下土崩瓦解。
明明听见干草被轻轻碾压,窸窣动静,是他俯身过来,却失去力气一般没有避开,任由他轻轻吻上嘴唇、深深拥入怀中,心中只是如痴如醉。
火苗轻轻跳跃,林间静谧虫鸣,洞中相拥的两人愈发缠绵难分。
玄乙肌肤上落下他滚烫亲吻,听着他在耳边微微喘息,恍然分不清是之前的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他愈发炽烈,揽住她腰身贴向自己,情难自控地低声唤道:“阿彤……”
玄乙骤然间清醒,将他推开。
——他心中想的是阿彤,不是玄乙。
俊卿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心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不是阿彤,可阿彤就是你啊。你现在只是忘记了从前的事,但不论你能否记得起来,你就是你,是我的爱人。”
见玄乙不理他,他便自嘲一笑,重新回到自己草垫上规规矩矩躺好:“嗳,是我唐突,我这神界美男子的脸如今都还冒着黑气,定是难看吓到你了。好吧,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渡海。”
玄乙双颊作烧,不敢再看他,慌乱地背对着他躺好。他在草垫上翻来翻去,还是不甘心,重新凑了过来,讨得个小甜头——在玄乙额头轻柔印了个吻,笑道:“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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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果然风平浪静,巨鳌和旋涡都没有出现,只有小小白飞到头顶依依不舍地送了他们一程,盘旋了三圈算作告别。
也许是因为昨夜的尴尬,玄乙始终默默不语,俊卿自顾自地哼着些小调,引得海中游鱼竞相跃出水面嬉戏。
日暮时分,小船终于停靠在魔界岸边。
岸边本来稀稀拉拉地分布了几条船,早有眼尖的魔物们发现了这条归来的小船,魔物们都聚在岸边,激动地大喊大叫:“看!竟然有人从益末山回来了!”
“是真的!这两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啊,看来西极之海也不难闯!”
玄乙看见之前那个蜻蜓脸也站在一群魔物中,正拍着胸脯说道:“是啊,我不是说了么,上个月我表哥还去过!我家出海的船没几天也要回来了,那些不回来的都是舍不得益末山神仙地方,所以干脆不返航的!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搭船?”
……
眼见小船靠岸,魔物们一哄而上想围过来取经,玄乙此时没心情搭理他们,俊卿便拉住她,还未下船时便缩地千里,眨眼间出了魔界,留下一帮魔物失望地在原地念叨。
青丘南畔,小河潺潺流过,远处青山隐隐,两人站在河边垂柳下,一晌失神。
开源之水已经发挥出效力,玄乙感到周身法力汹涌运转,身外形成一股小型旋风,落叶、柳枝随风狂舞。她集中精力,逐渐引导、驾驭着这股法力,直到收为自身所用。
俊卿退至一边,静静为她护法。待风声停止,条条柳枝重新垂下,他不由眼前一亮。
河边草地上的女子一身玄色冰丝衣袍,前襟一朵晶莹的六角雪花似在迎风而舞,背后负着一柄古朴漆黑长剑,衣袍飘逸,长剑沉郁,傲然挺立在水边,至清至冷;她的一头乌发由寒玉龙环发冠束起,肌肤如冰雪般白皙剔透,一双寒潭般的眼眸看似冰冷无情,眼底却有暗涌波澜翻起,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谜。
这强大又神秘的美丽龙女,令等闲人不敢直视,在他眼中却如雪花琉璃般通透单纯。
只因爱人之间以真心相待,不管她从前是阿彤,还是如今是玄乙。
这是玄乙第一次在俊卿面前显露巽朔装束,见他看着自己发呆,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问道:“怎么?”
俊卿回过神,认真称赞:“很美,巽朔龙族名不虚传。”
玄乙走到他面前,不自然地问:“我在回忆中看见阿彤一直穿的是红衣,想来你更喜欢红装吧。”
俊卿失笑:“红装也好,缁衣也罢,全都是你,难道换身装束我就认不出了?”他眼波一转,狡黠笑道:“哦,也难怪,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巽朔龙神,也难免在夫君面前患得患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