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干什么?”李淳问道,“云南王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那么多节度使私下找过他,他都没有松口,怎么会因为我一封信而改变主意?”
李晔轻笑:“因为您帮过他,他自然会考虑您说的话。而且现在不比从前,是南诏生死存亡的时候。只知墨守成规,能够自救吗?真要等吐蕃挥兵南下,就来不及了。这些话您一并加上去。”他说话太快,侧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广陵王给他顺背:“那你要的那几个人有什么用?”
“其实这些人里面真正有用的是那个赵幕僚。他是个结巴,但非常精通兵法和兵制,我看过他写给兵部的文章,有很多见解非常独到,可以帮助南诏改革兵制,训练强兵。但因为他不会表达,一直得不到重用。如果岳父光要他一个,徐进端看见南诏用两成的盐铁换一个人,自然知道他的价值了,还会放人吗?”
李淳这才明白,李晔也特意点了徐进端比较看重的幕僚,到时候讨价还价,总会让徐进端把姓赵的给南诏就是了。这个人在徐州不得重用,在南诏被奉为上宾,有感于云南王的知遇之恩,自会竭诚奉献。玉衡真的是什么都算好了。
“这个赵幕僚你如此欣赏,怎么不给我用?”李淳酸溜溜地说道。
李晔淡然笑道:“您有我,还需要他做什么?”
是啊,他的玉衡先生,王佐之才,他还争个小幕僚做什么。李淳心中一动,握着李晔的肩膀:“玉衡,你跟我一起夺下江山,以后我必许你三公之位。”
三公是一品,开国以来,多是追封致仕的官员,还没有在朝就封的先例,何况李晔还如此年轻。这一诺,比千金还重。
李晔摇头道:“我不求这些,惟愿飞龙在天。”
李淳在毯子底下握住他的手,非常用力,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孤立无援,前途茫茫的时候,玉衡来了,陪他走一条根本看不到头的路,什么都不求。
他何以为报。
*
李慕芸和郑氏要说会儿体己话,嘉柔就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发现李慕芸跟王慧兰的关系好像也不大好,两人就是点头交,全程没有交流。而郭敏自初二回卫国公府以后,还没有回来过,大概也是不想见刘莺得宠。
她在屋中看书,心中想的却是李晔在跟广陵王说什么。她今日再看广陵王,实在很难把他跟前世刑场上的那个威严帝王联系在一起。到底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那样?还是说当了帝王的人,都注定薄情寡义?
这时,外面响起玉壶的声音:“广陵王妃,您怎么来了?”
嘉柔站起来,正要去迎,李慕芸已经自己进来了。她让随从都留在外面,对嘉柔笑道:“二兄的那个女人好像身体不适,母亲去看了。我一个人闲着无事,府中又无处可去,到你这里来坐一坐。你不会介意吧?”
嘉柔摇头,斟酌着不知怎么叫她,是广陵王妃,还是阿姐?李慕芸道:“你叫我阿姐吧。”
两个人坐在榻上,玉壶进来上了茶,用眼神询问嘉柔,嘉柔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李慕芸边喝茶边说:“母亲说阿弟对你非常好。他那么冷清的性子,从来不把谁放在心上,我是想来向你请教的。可在来的路上,我忽然间想起,你们小时候是见过的,对吧?”
嘉柔不知道李慕芸在说什么,错愕地摇了摇头。她跟李晔,何时见过?
“没有吗?你还记得小时候在我家住过的事情?”李慕芸微微眯了眯眼睛,她那个时候太小了,大概是不记得了吧。
没想到嘉柔竟然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昙花。”
李慕芸脸颊微红,年少时候心高气傲,看不上这个南诏来的话都说不清楚的野丫头。她清了清嗓子:“那阵子我阿弟也住在家中,因为养病不爱见人。那夜他难得出来,据说坐在屋顶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第二日就病倒了。你在院子里,没见过他?那就奇怪了。”
她的话如强风一样刮过嘉柔的心里,嘉柔呼吸凝滞,手猛地抬上案,差点控制不住地去抓李慕芸的手。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说,那夜他坐在屋顶上?”
李慕芸点了点头:“他小时候睡不着就喜欢坐在屋顶上看星星,还知道很多星辰的名字……”
嘉柔伸手捂住嘴,慌忙侧过头去,不想被李慕芸看见她失态。她的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袖中握紧,却还是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