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骤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百里春晴慌得又后退到谢檀身旁。
谢檀紧盯住暮色中腾起的尘灰,手中握紧了剑,直到那黄沙中显出几人身影,才看清领头者的一身紫衣。
“谢将军好久不见啊,怎就搞得如此狼狈了?”来人爽朗一笑。
“耶律步烟?”谢檀没放松警惕,又伸手将百里春晴往自己身后揽了一下。
“谢将军不必担心,我曾也说过你我之间并不仇怨,今日不过是听说你与我大哥交战时不知所踪,所以才来寻你……嗯……”
耶律步烟眼神在百里春晴身上好生来回了片刻,又从马匹上下来,饶有兴致地踱步绕到百里春晴身旁:“你就是我大哥抓的那位?我大哥为何要抓你?”
“我……我哪里知道!”百里春晴继续往谢檀身后躲。
谢檀也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耶律步烟的追问:“耶律兄,这是我夫人。”
“夫人?”耶律步烟诧异,脸色有些苍白,“将军何时婚娶了?”
“半年前,”谢檀笑了笑,“也正是你长兄耶律文叡偷袭我军那日。”
耶律步烟干笑了几声,回了马匹之下,背对着谢檀与百里春晴,微低头沉默了好一霎,才又上了马:“今日天已晚,若是将军和夫人不介意,可往我营帐处暂歇一夜,待明日天亮后,我会备马给两位回南平。”
谢檀低头看了一眼百里春晴,寻求意见,百里春晴虽对耶律步烟有所顾忌,却是早已是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 探子
耶律步烟的营地为临时安置,只有散散落落的十几个毡帐,来来回回的契丹军士也不过百余人,但好在所有生活所需物件都一应俱全,又有旁人照应,倒也能让人好好睡个安稳的觉,让这两日伤痛奔波之苦得以缓解。
“这个毡帐便给将军和夫人用吧,”耶律步烟指着一处,“小是小了点,但足够二位凑合睡一夜。”
“嗯?一起睡?”百里春晴本想进毡帐,一下子迟疑了脚步,红着脸斜瞥了谢檀一眼,默默后退两步。
谢檀也哂笑着,凑近耶律步烟耳边:“时辰尚早,耶律兄不如请我喝点酒以解解乏吧?”
又转头向百里春晴道:“夫人先歇息,为夫与耶律兄有要事要谈。”
“为夫啊……”百里春晴瞪了谢檀一眼,这蛮子倒是挺会顺杆子往上爬啊……
“将军既如此说,自然是乐意奉陪。”耶律步烟倒是爽快地立马应了下来,对百里春晴拱了拱手,便引了谢檀往自己的毡帐而去。
百里春晴愣愣地看着谢檀与耶律步烟入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毡帐,无缘由地生生叹了一口气。
又望着天边一轮圆月悬在半空,落下明亮的月泽,将草原上低低矮矮的丘壑都染出了一道浅浅的轮廓。
营地内火光通明,但也不过只有稀稀落落的契丹军士偶然穿行。
百里春晴才刚入毡帐,就听到耶律步烟的毡帐内传出来笑声,谢檀的声音在其中明晰清楚。
“真是的……”百里春晴嘟囔了一句,“这是在辽境,竟然与契丹的耶律氏如此谈笑风生,又毫不避讳,也不怕被人传回汴京称他通敌……”
身上疲软,连衣衫都懒得脱下,就直直地躺在了床榻上,来回翻滚了几下,又觉得不妥,浑身的倦意被莫名而来的担忧驱走,坐直了身,自语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提醒一下那个蛮子,毕竟是敌军,要真是有探子在军中的话,只怕是……”
只怕是这个名震整个南平的将军也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就如同百里氏一样!
于是匆匆地出了毡帐,朝着耶律步烟的毡帐走去。
行至半路,又觉自己这样贸贸然地出现实在不妥,就连谢檀都言他是与耶律步烟有事要谈,自己如此前去,怕是真会打搅他们谈论什么大事?
又折回头来,才步出几步,自念道:“还能有什么大事能大过砍头的罪过吗?”自己身边的亲人几乎全都掉了命,如今与谢檀有夫妻之名,若是谢檀被问了罪,自己怎么说也是逃不了牵连,若是命数难逃,丢了命也就罢了,若是再如在永巷中的那般折磨,还真不知自己是否能熬得过去。
再次折回头,迎着一旁路过的两个契丹军士嘲笑奚弄的目光,鼻中哼了一声,就一鼓作气地小跑到了耶律步烟毡帐前,守在帐外的军士倒也没有阻拦,还略微客气地弓了一下腰,百里春晴便毫不客气地一掀帐帷而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