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中,惟有一人会穿这样的鞋子。
忽然,头顶上响起了一个声音,似有山鸣谷应之感。“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能闯祸了。”
令笙抬眼,定定的看着他,“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令笙摇头,“不知,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我还是很惊讶的。”
那人一笑,“可你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是很惊讶。”
令笙回之一笑,浅浅的却是真心的。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头顶刚刚够到他的下巴出。她能看见他衣襟上绣了同样的云纹,蜀织锦的衣服上除却着一点,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因为我知道,你哪怕不来也不会放任我不管。所以,无需担心什么。”
兀的,她的脑门疼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微微发红的印子。令笙感觉懵懵的,不大真切的用手摸摸了方才被打过的地方,心底像有什么东西破蛹而出了一样。
在她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又说道:“章知县,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令笙这才发现牢门外还站着许多的人,其中一个身穿七品青色官袍的中年油腻男子连连点头哈腰,“当然!当然!陆世子,您请便!您请便!”
月光映进晋宁的眸子里,令笙在那里头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她听见晋宁说了一句,那声音似破开层层云雾,缥缈而来,“走吧。”
令笙愣了片刻,怔怔的跟在晋宁身后走了出去。直至走到了牢房的门口她才想起来还有几桩子事给落下了。
转过头问那知县,“白白同李绍呢?”
那知县垂着脑袋,连瞧都不敢瞧令笙一眼,“这两位已经先行出去了,说是去客栈准备要用的东西。”
令笙点头,“嗯,那魏平贵...”
章知县谄媚一笑,“姑娘放心,您离开时是什么样子,他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而那芸娘,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她送回了青楼里头。”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方才对姑娘无礼的那几个捕快,下官也罚了他们板子为姑娘赔罪。”
令笙瞧他的两撇王八一般的小胡子,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章知县真是一个明事理的好官啊,那后日我去青州的事情也一并劳烦章大人了。”
章知县那里敢居功,诺诺连声的道:“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小姐吩咐的事情,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办好的。”
令笙为着他的伶俐赞赏般的一笑,“那就多谢章知县了。”
那章知县又连声道“不敢,不敢”之类的,令笙没了兴趣,扯了晋宁的衣袖径直离开了这里。
晋宁同令笙一走,那章知县一直提着的气顿时松了下来。用手擦掉额头上的细小汗珠子,叹了一声,“终于是走了。”
候在一旁的师爷瞧他这幅死里逃生的模样,颇为不解的问:“大人,方才那两人究竟是谁?怎么值得你如此礼成相待?”
“你懂什么?!那是宁国侯府的世子爷,他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哪怕是皇,也要退出一箭之地的人物。”
师爷大吃一惊,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可他还是有些不解,“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里?”
章知县在令笙面前装够了孙子,这会子又见自个儿的手下问这般愚蠢的问题,当下心里就来了火气。一巴掌拍在了师爷的后脑勺上,怒道:“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你忘了前几天成阳伯府来的信件了吗?”
师爷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您是说,方才那女人是谢公子让大人多加关照的那个犯人?”
“不错!你没看见她对魏平贵和芸娘的手段?!她分明就是想要这两个人生不如死。小小年纪,如此歹毒。除了她,谁还做的出这样的事情?!”
那师爷恍然大悟,“还是大人明察秋毫啊,小人自愧不如。”
其实章知县同样也有几桩子极为不解的事情,比如这头一件便是为何晋宁公子与那谢公子会如此那重这样一个重刑之人,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不成?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皎洁的明月伴着昏黄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令笙拉着他直走了一条街,才这感觉到哪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儿。
看看了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晋宁的衣袖,又看了看他那戏谑的表情。她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似得,慌慌张张松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