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念咳嗽了两声,坐直了身体,“将军,如今如何了?”
赫连昭叹了口气,让人把火盆点旺了些,却没回答,“王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南念摇了摇头,“睡不着。”只有南念知道,他那场高烧不是因为那伤口发出来的,自他离了大梁,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了,闭眼就就梦见躺在深渊下的父母和在珞珈山上沈追的那一巴掌,转眼就是沈追一身箭矢的躺在雪地里,然后他就惊醒了,后来他就越发的不想睡觉,醒了就拿战报来挑着灯看,可这么熬也不是办法,那日受了伤,积压深重的疲惫与痛苦才将他压倒,如今也到了最后一步了,他如何也要撑下去。
赫连昭见南念的样子,也知道他倔,“翡城内外,南云台将兵都囤起来了,只剩下鱼死网破了。”
南念咳了一声,“当心他们夜袭,南云台不是光明磊落的人,喜欢出阴招。”
赫连昭点头,又听他说了些什么,见他精神不济,也就结束了对话,让沈清进去再劝他睡一会儿。
沈追勒了一下狂奔的马,身边只跟着沈英与一众家臣。等到明日大抵沈平絮就会发现庆安候府空了,她留了书信,只让沈平絮对外称庆安候病故,入不入皇陵随她,她也提前与诸位将军通了信,不必担心。再往前就是南念的大营了,沈追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沈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主子,怎么了?”
沈追摇了摇头,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担心那小东西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孙成玉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主子这是近乡情更怯。”
沈追苦笑了一下,“说了你也不懂,我倒是也操心他的身体。”
孙成玉道,“主子放心,你一去,世子这病就好治了。”
沈追摇了摇头,驱马往前走去。
赫连昭知道沈追来的时候,正是下午,她疾步走了过去。
沈追面上掩不住风霜,一身青蓝色斗篷,在雪中看着与一年前有些不同了。
只一眼,赫连昭就知道大梁的事情结束了,她只一拱手,“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沈追展眉一笑,“多谢,不必再叫我殿下了,随意称呼便是了,庆安候刚才病故。”
赫连昭明白,只改口到,“……沈姑娘,我家王上在这边。”
沈追点了点头,整理一下领子,抬步跟上。
南念彼时躺在床上闭眼小憩,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撑着床坐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想去看看怎么了,帐子的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南念看见那人,浑身上下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他眼中满是雾气蒙蒙,可眼眶,却不受控制的红了。
不过才一年时间,南念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抚摸着伤疤的人,病早就好了,可那浅浅的一道月牙之下还是经久难愈的疼。如今再见她不是那年那个轻易捕获他的庆安候,他也不是手无寸铁的鱼肉了,纵他如今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他蓦然发现,自己还是如此想念她。
他的心在肋骨中变得滚烫,甜与苦都分辨不来了。他在颤抖,直到一只有点凉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还疼吗?”
他腰间的弯刀已经被体温暖热,南念开始轻轻的颤抖,眼泪就顺着眼眶落在那只手的手背上。
他咬牙切齿道,“疼,疼死了。”
南念像是再也忍耐不住那样,投入了沈追的怀中,她的衣裳带着冰冷的气息。
沈追低头亲了亲他的鬓角,伸手将人拢进了怀中。
“我不是日夜兼程的来赔罪了么。”
第84章 八十四
久别重逢,绝处逢生,落在纸上总是很轻巧,一颗久病的心忽然落进温水里,那滋味不比刀山火海差。南念顾不得左右还在,消瘦的手指似乎想要扣进沈追的骨血里去。他浑身颤抖,想说的话太多满腹的委屈倒不出来,说多了矫情,他离开庆安侯府已经有一年之久了,他太久不会像从前那样自如的撒娇拥抱,只能将人越抱越紧,越抱越紧,他抬头看沈追的脸,却吐不出一个字。
沈英见南念的手指都快扎进沈追的肉里,不由想说些什么,沈追似有所感轻轻偏了偏脸让人都下去,赫连昭率先明白了她的意思,摆了摆手让左右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她始终拢着南念的后背,见人都走光了,轻轻像安抚孩子那样抚摸着他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脸。沈追心中一痛,南念说不出话来,眼里都是红血丝,急促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