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是大夫,而且是那种跟师傅比起来只能算是蹩脚的大夫,但她毕竟是长大了,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也是会害臊的,要不是为了救他,她刚刚也不会出此下策……
男人没说话,翻身下床,见自己一身黑色行装已然被她毁得差不多了,眉头又是一蹙,尚未开口,那丫头随即把一件干净的外衣给递上——
“这是我师傅留下来的男子长衫,你穿在外头吧,师傅没你高,可能不太合身,但师傅穿起来宽宽大大的,你应该穿得下,勉强可以避人耳目。”宋暖暖头低低地道。
男人挑了挑眉,淡扫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一醒来就会走?真是个聪慧的丫头。
他不客气接过衣服穿上,才刚穿好,又见一双小手递来一顶黑色帷帽。
“这也是你师傅的?”
“是我的,我偶尔出门上街女扮男装时戴的……比较方便。”
没再说什么,他戴上帷帽便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微侧过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暖暖一愕,似乎有点意外他竟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挺开心的,感觉像是一整晚的辛苦有了回报似的。“师傅帮我取了个名字叫宋暖暖。”
“你是孤儿?”名字都该是父母亲取的,除非她无父无母。
“不,我只是四年多前失去记忆了,是师傅把我救回来的。”
啧,这丫头的命运还真坎坷……
他淡淡地收回眼,交代了句,“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走后,把屋里屋外所有疗伤解毒的东西都清一清,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你救过我见过我,免得惹祸上身。”
宋暖暖看着他,甜甜一笑,“不用担心,很多山里的村民也会来这里找我治病疗伤,我是大夫,就算医术没多行,家里沾点血剩点药渣子的也很正常,何况我连你姓啥名谁都不知晓,怎么提呢?你就安心离开吧。记得一定要按时喝我跟你说的解毒汤药,这个才是你该记在心上的事。”
“你不怕我?”竟敢对他笑?还笑得一脸的甜?
明明是连身板都还没完全长开的纤细小丫头,但当她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对他微笑时,他竟觉得她长得像朵花似的,甜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真是……
他是病糊涂了吧!
宋暖暖眨了眨眼,“我为何要怕你?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会杀救命恩人吗?”
“难说。”他冷了嗓别开眼,无情的唇角一勾,“必要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你的,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说完,他倏地转头大步离去——
人走了,宋暖暖听他的话收拾起屋里屋外,将工具放回医箱归位,又走到屋外把解毒汤渣用沙子埋了起来,日光照射下,她这才注意到屋外院内竟出现零星的血迹,定是昨夜那人进屋前不小心滴落的,若真如此,可以想见屋外也有,昨儿夜黑寻人不易,如今天已亮,有心人真要寻他,沿着血迹迟早会找到这来。
没多想,宋暖暖拿把刀走到后院,袖子卷起,从家养的鸡鹅里弯身抱了一只肥嫩的鹅出来,对着它碎碎念了半晌,才在鹅的肚腹间轻轻划上一刀,那伤不会致命但会痛,还会流很多血,肥鹅呱呱乱叫,振翅要飞,她手一松,肥鹅像是逃难似的从后院冲到了前院。
鹅四处乱窜,血四处乱滴,飞啊跑地就跑出前院虚掩的木门,宋暖暖这才起身撩裙追了出去,一路从林中追到山涧小溪边。
听见肥鹅呱呱大叫,还有宋暖暖追着鹅边跑边叫的轻脆嗓音,住在溪边的几户人家听见声响纷纷开门出来一探。
“暖暖,你家的鹅又跑出来了?”问话的正是笑呵呵起得甚早的邻人张婆婆。
宋暖暖跑得气喘吁吁的停在张婆婆门前,“张婆婆早啊,我家鹅不知跑去哪里受了伤回来,血流得到处都是,我正要抓它回来替它治治呢,可它却乱跑。”
张婆婆笑眯了眼,“因为它不知道你是大夫啊,才会乱跑,你跟它好好说说。”
另户人家的大婶啧了一声,提高了嗓门,“干脆杀了今儿配饭吃吧,跟一只鹅要好好说什么?”
“那可不行,我得把它养得更有肉些。”
“养太老肉就不好吃啦,傻丫头。”大婶看了她全身脏兮兮的衣服一眼,“瞧瞧你弄得全身都是血,抓到鹅就赶紧换件衣衫来溪边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