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笑道:“月娘跟秋嬷嬷顶嘴来着。小妮子被我惯坏了,今日能不听秋嬷嬷的,明日就能不听我娘的。再不给她个厉害,往后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我觉得我娘给她禁足禁得好。”
沈溪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若无其事地回头对自己的丫头连翘道:“娘说让咱们早些回去是吗?”
连翘木头一样的脸:“是。”
沈溪就拉着她的手,跟沈濯道别,小孩子一样跳蹿蹿地走了。
沈簪的身影也一晃不见了。
沈濯知道沈簪已经得到了她想听到的答案。
转了个身,深呼吸。
茉莉看着沈濯忽然间变得幽深的眼神,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二小姐,你怎么了?”
沈濯回眸看她,却又似没看着她,半晌,才重新聚焦到她脸上,笑了笑:“我没怎么啊,你应该问问,旁的那些人,都怎么了……”
玲珑看了看沈溪的背影,奇怪地问:“我还以为得是大小姐来问这个话呢,怎么倒是三小姐更关心?”
沈濯笑了笑,没说话。
风觉得自己在动,幡说其实是我在动。慧能禅师坐在旁边袖手:我心不动,你们俩动来动去有个毛用?!
这世上最自作聪明的一种生物,就是绿茶。
别急,别急。咱们一个一个来。
沈簪回到花锦院,小鲍姨娘正悬着心,一见着了,劈头就问:“怎样?!”
沈簪眼神阴沉:“滴水不漏。”
小鲍姨娘顿时一惊:“怎么可能?二小姐才几岁?又是那样毛躁的脾性。这不会真是因祸得福吧?”
沈簪一愣:“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小鲍姨娘说漏了嘴,只得把家里最近的流言说给她听:“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上一个失魂却没有死的人,就是在张太医伯祖父手里治好的那一位,其实是本朝的太祖爷。所以,二小姐这失魂症既然能好,以后就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沈簪觉得自己都快要烧着了!
从沈濯入府就开始在心底里点着了的嫉妒,这个时候已经达到了顶端。
她究竟是凭的什么?!
她跟自己一样的祖父,却有那样的祖母,那样爹爹,那样的亲娘!
自己呢?!即便是一家之主的沈老太爷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其实在她们,和外人眼里,也不过就是土气的村女罢了!
冷笑一声,沈簪脸上的杀机明晃晃不加掩饰:“那也要过了张太医说的那十天,她才有命去享那个富贵!”
小鲍姨娘忙抱了她苦劝:“大小姐可万万别冲动!姨奶奶说,她自有安排……”
沈簪一把推开小鲍姨娘,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鲍姨娘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十八章 清场(上)
三天的时间,就是一眨眼。
并没有一个人试图去探望月娘。
月娘也没有要出来的欲望。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眼前一幕一幕晃过的,都是自己和二小姐像一对亲姐妹一般,在清江县里高高兴兴玩耍的样子。
回了京之后,一切都开始不同。
嬷嬷们,姐姐们,山茶,小丫头……
三天的时间到了,可月娘并不想出来。
山茶——这个时候已经叫六奴了,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方出声道:“小姐说,让你去见她。”
月娘一动不动。
六奴垂下了眼帘:“小姐说,现在不去,以后就都别去了。”
沈濯坐在外间的桌边,秋嬷嬷站在另一边,玲珑和茉莉站在她的身后。
进了屋,六奴站在了秋嬷嬷的下手。
月娘看了一会儿,有些茫然。
因为沈濯的面前,还有乌压压一片人。
自己应该站在哪里?
沈濯看见她了。
月娘瘦了一大圈儿,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混不吝的、灿烂到有些发傻的笑容,眼圈儿是黑的。
干干净净的,没了掬香阁的翠黛笔画出来的远山眉,唇上没了梅花口脂点出来的红润,腮上也没了香浸胭脂晕染出来的鲜艳。
沈濯弯了弯嘴角,招手叫她:“月娘,你站到这里来。”
月娘有些机械地走了过去,顺着沈濯的手指,站在了六奴的下首。
沈濯这才转向众人,笑得没心没肺:“照着老神医的说法,我后天就全好了,就能出院子了。明天祖母她们想必都会来,老神医也会请了来,最后给我看看脉。你们再好生辛苦这两天。等我好了呀,你们通通都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