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指那匣子:“你先把那里头的第一册 取来,从头到尾读一遍。”
秦煐跳起来把匣子里的成书第一册 ,珍而重之地取出来。跟着简寻盘膝席地一坐,低头就开始从第一页读起。
装饰的束发玉带飘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秦煐一把扯了下来,随手往旁边一丢,眼睛都没离开书。
二简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简狄无声无息地离开,一时却命人索性在殿里铺了整片的草席,送了装订好的空白册子来,命人传话:“书案反而占地儿,你们拿在手里写罢。”
前唐时纸少简多,绝大部分人都是左手执简,右手执笔,就这样拿着往上写字。
还是太祖登基之后,才自朝廷而民间,渐渐纸多于竹简了。
简寻对于执册写字再熟悉不过,倒是秦煐,看着他的姿势,先是好奇钦敬了一回,方也学着用了起来。
而简寻惊讶的,则是秦煐的一笔好字:“殿下的字极好,矫若游龙。”
秦煐有些不自在地苦笑:“我和姐姐小时候,是我先母妃留下的一位女史照看。那时一犯错就被叫抄书。所以我和姐姐的字,都还算拿得出手。”
简寻哑然失笑:“敢是太后宫中的孟女官?”
秦煐讶然:“小简先生如何知道?”
“这宫里被她教导过的内侍宫人,甚至我们裴祭酒家跟她学过一段时间的茹慧郡主,可都是一笔好字。据说,都是被罚抄书得来的……
“前些日子,你那老师沈侍郎来过一回,不知说什么说到这里。孟女官如今不是在教沈小姐么?沈侍郎也笑说他家小姐的字如今也大有长进!”
简寻呵呵笑起来。
怎么就又扯到沈二身上去了!?
怎么到哪儿都绕不开沈二呢!?
秦煐的笑容越发勉强起来。
好在简寻接着便低头再次沉浸到故纸堆中,喃喃自语着开是比对成书和旧资料了。
沈老师让自己背诵《史记》,难道并不是为了弄个大部头的书占用自己的时间?而是为了给自己参与编纂大书增加筹码?
秦煐目光落在手中的成书上,心神不定。
虽然他对临波公主说,他会沿着沈信言给他铺好的大路直道而行。但他心里,对沈信言的用意,还是存着三分疑忌。
既然死活不肯把女儿嫁给自己,那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呢?
他就不怕自己怀恨在心,待羽翼丰硕后,再对沈家报复?
——难道他就这样相信自己的人品么?
还是,他认为自己能够讲道理到,允许他用这些恩情,赎得沈二拒嫁自己的罪过?
秦煐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暖意和欣喜。
——沈信言,在拿自己当一个聪明懂事的成人看待。
不是哄骗小孩子,也不是真的厌弃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像别人一样相信自己“狂妄纨绔”的假象。
除了姐姐和孟姑姑这些亲人,他还是头一个……
“殿下,可看完了?”简寻的声音遥遥传来。
秦煐抬头,简寻已经爬到了大殿的另一角,手里正拿着几页纸拧眉。
“还有几行。”秦煐忙答道。
“快些看完,过来帮我瞧瞧这几页纸上的东西,跟《史记》里有无冲突——我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有点儿拿不准了。”简寻回头敲了敲自己的额角。
秦煐答应一声,站了起来,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成书,一边往简寻那边走。待走到他身边,书合上,拿过简寻手里的纸,一眼扫过,道:“并无冲突,个别用字不同,意思没问题。成书里的用字跟这个一样。先生觉得要换成史记用字么?要的话我就去翻出来。”
简寻眼中越发满意,连连点头:“好好,你翻出来,然后寻个空白册子,把三处的都写好。回头会齐了大家伙儿和裴祭酒,咱们再商议。”
秦煐转身去忙。
简寻趿拉着鞋子赶紧跑出去找堂兄。
谁知便听见阎老尚书正在气哼哼地训话:“……傅榜眼,这里所有的人,来得最迟的,都在此处待了七八年。你不过是仗着三皇子表兄这个身份,硬挤了进来分一杯羹,日后拿着这个功劳去图荣华富贵罢了!你那表弟除了记性好些,不学无术四个字都不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