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试梅即便是吃零食也身姿端正、脊背挺直,闻言瞟了沈濯一眼,哼了一声:“礼尚往来。他家连帖子都没送来,我们凑上去做什么?让人家嘲笑么?”
朱冽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竺相一向以做事周全著称的呀!你爹爹兄长那样得陛下赏识,连宅子都是亲自赐下,竺相怎会这般不给你家面子?”
沈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前水部郎中是竺相的次子啊!欧阳伯伯一来,陛下立即便把那一位放了外任。虽是高升,但谁不知道,陛下这是在嫌弃竺二公子履职不力啊?所以赶紧将人赶走,给欧阳伯伯挪了地方!”
朱冽傻了眼:“合着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这算是私仇了吧?
那竺相也该故作大方一番啊!
欧阳试梅面色如常,一边迅疾地啃着鸭舌头,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两淮年年修,两江年年涝,我爹爹来了就派了修缮工程纲要下去。户部张嘴就是没钱。
“我爹爹那性子,哪里忍得了这个?瞅了个机会便跟陛下直话直说。往年修得不得法,所以户部看着工部就不顺眼,死活不肯给钱。但照着我爹爹的这个法子修,三五年内不用再修。陛下亲自给户部下令拨款,又戒饬了不许阴奉阳违偷工减料。”
不许偷工减料?
凡工程,不偷工减料,河工上上下下的官员可吃什么去?
然而皇帝发了话,这就是明明白白地要给欧阳堤撑腰。若是此次修的堤坝再次决口,然后被查到是修缮不得法,那就不是欧阳堤的事儿,而是竺相挟私报复的事儿了!
朱冽目瞪口呆:“这,这何止是私仇,简直快要成了死仇了……”
所以,竺相幼子尚主,这么有面子的场面,又怎么会让欧阳一家子去提醒旁人,他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呢?
不给欧阳家下帖子,太正常了;下了才是脑抽。
沈濯笑眯眯地,撞了撞欧阳试梅:“欧阳伯伯是故意的么?”
欧阳试梅又瞟了她一眼,正色道:“正心诚意,直道而行。我爹爹兄长都是从不受任何拉拢示好的人。即便跟国公府成了姻亲,也没有个就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道理。至于旁人,爱怎么想,随他们的便。我爹爹又不是为他们做的官。”
前次说欧阳堤“罔顾规矩”,这一次又说他“结党营私”,还把陈国公也绕了进去……
沈濯则若有所思:“竺相竟然连国公府也不肯放过……”
那侍郎府还远么?
朱冽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第二八三章 出错
转眼就是沈涔的婚礼。
这一次,不仅沈濯、欧阳试梅和朱冽,便是穆婵媛都接到了邀请。
陈国公笑容可掬地招待一应来客,笑眯眯地告诉人家:“我们家没规矩,大家松快着些。爱饮酒的饮酒,不爱饮酒的饮茶。家里还备了各种饮子小食,大家试试。”
各种饮子小食?
“前阵子在宋相家吃了些小食,孩子们回去说极好的。今儿也试试国公爷家的。”
“哈哈!我也吃过,的确是佐酒的佳品。”
等到欧阳家接了亲走了,到国公府的众妇人们便去安慰晏老夫人和卢氏。
卢氏抹着眼泪,叹道:“如今我这两件贴心小袄都嫁出去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晏老夫人且搂着沈沅,一声接一声地叹。
欧阳图是个憨直性子,仕途顺当不了。何况他身上打了国公府孙女婿的烙印,外头那些针对国公府的人,在沈信美和沈信芳身上找不到漏洞,就会把矛头一齐对准欧阳图。
到时候,欧阳图厚道,他们小夫妻自然和睦;但欧阳家只要有第一股怨气冒出来,那沈涔的日子就难过了……
沈沅仰起头,轻轻地劝慰晏老夫人:“祖母,二姐姐说了,让您别担心。她信得过欧阳家。”顿一顿,又笑一笑,道,“您看欧阳姐姐还不知道么?”
晏老夫人想到欧阳试梅那永远挺直的脊背,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松了松肩膀。
一转念,又想起无法求得欧阳试梅做国公府的小世子妃,心情复杂起来。
——听说,是濯姐儿那孩子,竭力地阻止了这门亲事;甚至,都没让欧阳家知道自己家里曾经动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