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人自然也是不错的。但毕竟对京中事务不熟悉。臣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翁老在大明宫含元殿站了多久?穆大人现在能把含元殿里的殿阁都看全了么?
“今年是太子册立的头一年,冬至元正又是国家大典,不仅有大宴内外,还有太庙祭祀,委实不该这样轻忽。”
建明帝皱了皱眉。
这个太子,真是轻重不分了!
就算是想要抬举穆跃,也不能拿着这样重大的时刻儿戏啊!
“翁瘦竹已经六十多了,又多病;大冬天的,他还真坚持不下来。沈卿别担心,这件事,朕让肃国公去办。”建明帝不客气地选了一个比翁志亨地位更高的武将去督促太子。
沈信言一滞,细细一想,拊掌笑了:“可不是该肃国公去!他老人家前些年闲不住,不是还管了几年京城的千牛卫么?”
千牛卫乃是京城十二卫中的皇帝侍从、仪卫,正是在冬至元正以及各种祭祀仪典中的护卫军。
建明帝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神来之笔,得意一笑,顺着这个话题,试探沈信言:“说到穆少詹事,朕这两天倒是听了几句闲话……”
“陛下,大事重要。臣不能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分了臣办正事的心。冬至元正,万邦来朝,那不仅仅是臣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差事;那还是国朝上邦的脸面,大秦天下的脸面,陛下您的脸面。
“其他的,对臣来说,闲事耳。”
沈信言温和有礼,却字字铿锵。
第二九一章 无忧矣
建明帝只觉得嗓子眼里堵上了一团丝绵也似,咳了一声,绝口不提再提及此事,而是认真地跟沈信言讨论起大朝上的未尽事宜。
这些事情,沈信言都有腹稿建议,建明帝又不想再旁出枝节,君臣两个都认真起来,事情进展得极快。
不过一个多时辰,堆成了小山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沈信言也不赘言,站起来,将奏折重新都抱了起来,欠身告辞。
建明帝对这样不说废话的臣子越发满意,一脸和煦地又嘱咐了他两句保重身体,便让他去了。
而当沈信言走到御书房门口,迎面却瞧见了披头散发的三皇子秦煐。
对自己的仪表一向都非常注意的沈信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三皇子殿下,如何这般狼狈?”
秦煐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儿,神情中甚至多了一丝委屈:“老师,集贤殿的那几位,已经快把我欺负死了,您得帮帮我。”
“原来是这件事啊。”沈信言的表情温和下来。
秦煐的眼神有些振奋,擎起了手,瘦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掐着至少一百张纸:“这是他们让我三天就必须写完的功课!”
沈信言弯了弯嘴角,声音温柔,脸色和蔼:“我没空。”
哈?!
秦煐的表情顿时呆滞了。
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绿春塌下了肩,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
“老师……我写不完,有些题目我想不通。他们几个人的论调不一样,我不知道听谁的。他们让我自己想,可我想不通。”秦煐越说越伤心,几乎要哭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沈信言接着把怀里的奏章递了过去,温和言道:“不过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些东西抱去尚书省吧。挺沉的,我抱不动。”
秦煐下意识顺手接了过来,表情越发委屈:“师有事,自然弟子服其劳。可是老师,您得教教我。”
咦?三皇子什么时候能这样做小伏低了?
绿春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开眼界。
“嗯,我看看。”沈信言从秦煐手中抽走了那叠纸。
秦煐又惊又喜,紧紧地抱了奏折,生怕掉了,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头发,凑过去,絮絮地诉苦:“两位简先生的论调几乎在所有事情上都相悖,袁先生激烈,殷先生尖锐,每个题目他们四个都要先打一架。我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沈信言边走边一一地看着那叠纸,唇角不由绽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三殿下大有长进。殿下若是无所适从,不妨每个题目上,都选一个人的角度站一站,然后演绎,看看此事若是照着这条路发展,会有什么结局……”
师徒两个边说边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绿春在后头,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沈信言对三皇子的教导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