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板着脸,坐下,告诉他:“太府寺出事,宫中采买怕要改规矩。这种花钱上的事情,不可能不牵扯到户部。爹爹虽然远在吴兴,只怕陛下也没那么好的耐性等您在此休养。过不了几日,想必就该有旨意催您回去了。您还不赶紧保养着,难道生着病起行吗?那太爷爷得担心成什么样?”
女儿竟然拿了这么大的道理来压他,沈信言除了苦笑听话,便是好奇:“微微是如何知道宫中采买要改规矩的?”
“我掀的案子,我给的规矩,我要抢来这个生意挣点儿钱。”沈濯板着脸,“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预备着祖父会出事、爹爹会生病。”
沈信言怔怔地看着女儿麻利地给他端了热汤热水来,良久,一声长叹。
若这个女儿变成个儿子……
他沈信言此生还有何憾啊?!
“微微是如何识得御史台的人的?”沈信言尤其诧异的是,那位侍御史可是二皇子的人,他这宝贝女儿是如何得知的?
沈濯把手上盒子里的一枝老参给父亲看了一眼,然后递给门外的葛覃让他拿去厨房给沈信言炖汤补身,口中随意道:“不认识啊。我只是把一应事情都交给了章扬。他为三皇子计,自然自己会去想办法。”
章扬?!
三皇子……
沈信言愣愣地看着女儿。
微微,这心机城府,真的是天生的啊……
这样的女儿,若是嫁在平常人家,委实,有些,委屈。
第三零九章 雁凫
沈信言安安静静地养息,沈濯看着父亲精神渐好,这才放了心。
这一日,三月初一。
沈濯照例带着玲珑、隗粲予和福顺,驱车赶往“山家”。
小小的院落一如去年破败。
然而沈濯等却都敏锐地发现:院子里似是干净了许多。
敢是去岁北渚先生拜托来照看小童昧旦的那个朱婶勤快了起来?
隗粲予想要推门而入,沈濯却制止了他,给福顺使了个眼色。
福顺上前叩门,高声道:“北渚先生可在?”
这次没有乒乒乓乓的杂乱声音,也没有昧旦童稚的恼怒呼喝,倒是响起一个平平静静的童声:“贵客请稍候。”
沈濯和福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隗粲予则哈哈地笑了起来:“雁凫,今次轮到你守家了么?”
沈濯和福顺不及反应,那边柴扉打开,一个比昧旦略高一些的小童,打扮得整整齐齐的,疾步跑了出来。
拉开院门,一张温文有礼的面孔露了出来,站直了,欠身拱手:“几位贵客久等了。”
抬起头来,看到隗粲予,笑容愈盛:“隗先生,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隗粲予似是非常喜欢这孩子,伸手去摸他头顶,却被小童偏偏身子闪开:“雁凫,你又长高了一点啊!看来北渚先生给你的伙食的确不错。”
说完,给他们两方相互介绍:“这是山下沈家小太爷的重孙女,礼部侍郎的掌珠,沈二小姐。我的东家。这是她的丫鬟。这位则是湖州长史万俟大人的随从,借给二小姐当车夫。”
“北渚先生有两个童儿在身边跟随,一个是你们去年来时见到的昧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小雁凫。雁凫比昧旦大两岁,懂事许多。先生身边的衣食,多是他在打点。”
沈濯这才知道这个彬彬有礼的童子,竟然是北渚先生的小管家,当下敛衽屈膝,正经行礼:“雁凫小哥好。”
玲珑和福顺连忙也跟着行礼。
雁凫侧身闪开,微笑道:“不敢当贵客之礼。既与隗先生熟识,断无怠慢之礼。几位请进。”
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领进了房间。
房间里头依旧简陋,却极为整洁。只是沈濯等人去岁并不曾入内,并不知晓。
隗粲予啧啧称赞:“昧旦被你宠坏了,甚么都不会。我去年年前来过一趟,这屋里都快能养猪了。”
雁凫莞尔,请他们坐下,手脚麻利地端了开水来,答道:“我们回来时,他的确也脏成了一只小猪。这也是为什么先生这趟索性带了他出去。”
含笑对沈濯道:“沈二小姐捎来的信件先生临走恰收到了,相邀之意已经明了。只是先生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留下话来,若是二小姐上门,便让我转告小姐:先生拟于秋日上京,到时候若是有缘,再与小姐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