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言唉声叹气:“都病了。我家弟媳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忙那三个病人,脚不沾地的。前儿已经把亲戚家的一位嫂子接到家里来帮忙了。”
建明帝挑了挑眉:“阿孟和那位北渚呢?”
沈信言连连摇头苦笑:“他们二人竟是之前一字不知。那天午间孟夫人还让人传话说小女无故旷课,要罚抄书。这才从书房里翻了她留下的书信出来……”
“她这婚逃得,够轰轰烈烈啊……”建明帝深深地盯着沈信言,仔细研究他的细微表情。
沈信言眉骨一跳,傻了一样,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叫起了撞天屈:“陛下赐婚,何等洪福?臣等深受皇恩,焉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小女也只是说,因她姑父去了那边为官,族叔又要去做生意,所以跟着去玩一趟。不过三五个月,也就回来了……”
话很有道理。但是你这老牛拉破车的语速是什么意思?竟是在默认朕的推测不成?
建明帝又好气又好笑,摆手赶他走:“这等言语官司,朕打不过你。总归不过几天,朕定会把这胆大包天的小妮子抓回来就是了!你少瞎捉摸。给朕好生做事去!”
沈信言哎了一声,却不走,从袖筒里摸出了一份奏章,双手呈了上去:“银行的事情,一应地点选址、所需箱柜存储条件以及人员配备,都准备齐了。就是在行的管事人不好挑。臣琢磨了个法子,陛下看行不行得通。”
绿春在旁边抿着嘴,憋着笑容走过来拿了奏章去送给建明帝。
建明帝瞪他:“没规矩的老货!乐什么呢?”
绿春看了沈信言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躬身,低声道:“老奴瞅着沈侍郎骤得诏见、明知陛下大发雷霆,竟还准备得这样周全,觉得,嗯,乃是我大秦之福。”说着,自己又忍不住低下头偷偷地笑。
听了这话,建明帝转过来瞪沈信言:“滑头!”
第四四二章 取道大散关
已经身在陇州的沈濯自然假装不知道家里会有相当规模的地震。
不过,她身边也正经历着地震。
跟着她一起出沈府的,明面上自然只有国槐带了平时的三四个小厮。
但在城外跟她们汇合的,除了简伯、江离等人之外,还有北渚先生派来的六个人。
这六个人除了贴身保护沈濯,还要负责与北渚散落在各地的人手势力联系,头目是一个叫费七的。
只是这费七显然不乐意来给沈濯当跟班。每天都紧锁着眉头,坐在船尾,遥望长安方向,各种忧虑。
沈濯看着他的样子,终于有些不悦了,请了隗粲予和费七来一起“议事”。
谁知费七竟还带了个副手。隗粲予看了那人一眼,没吭声。
沈濯也就无视,只顾说自己的:“既没有官府的旗号,也没有彪悍的镖师,更不是走熟这条路的豪商。想必咱们这路上不会安生。我想明天请我那边的几个人先走一步,到前头去探探路。”
费七极不耐烦,却还摁着脾气,矜持地告诉沈濯:“小姐不用这样操心。既是将这一程交给了我们家先生,就安心等着临洮城出现在眼前就好。我们前后左右,既有探路的,也有断后的。”
“哦?阮先生竟然安排得如此周到?那还请费先生给我解个惑,这些人一共多少人,都能信得过么?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的行程安排?他们会一直跟到我们临洮么?然后呢?是走是留?”
沈濯笑眯眯地问话,话中并没有半点不妥。
但是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生气了。
只是费七却将北渚先生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挺直腰背,伸手去拈颏下的短须:“我们家先生的人,自是个个信得过。到了临洮,有一部分会散去,有一部分会留下。这不是先生与小姐说好了的么?”
沈濯拿了一柄纨扇,轻柔地扇起风来:“这还真不是阮先生与我说好的话。”
转向隗粲予:“隗先生,阮先生当日的话是怎么说的?”
隗粲予也疑虑地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费七:“先生的原话是:既是你肯收,我便送一张网给你,你看着使唤。”
下剩的一句“只要能保住煐儿的性命”,隗粲予很理智地咽了回去。
费七有些不自在,捻弄胡须的手放了下来,从北渚先生那里学来的四不像的神仙气收了三分,但仍是自说自话:“我等跟了先生数年,一应事情都是做熟了的。小姐委实不用操心,只管高枕无忧地等着去临洮耍子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