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六噗地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若说这天下有什么小娘子是女子们都不肯冒充的,那恐怕就只有——
户部侍郎沈信言那位被赐婚给生死不知的翼王、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出京散心”的独生女儿:沈净之!
跟着翼王被一路追杀,还受了重伤,竟然还有精神跑来临洮……
龙六颤巍巍地趴在了地上,绝望地嚎哭:“净之小姐,饶命啊!求您看在令尊曾领益州的份儿上……”
沈濯一口呸过去:“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就你这种欺上瞒下、枉顾人命的东西,若是我爹现在还在益州,他能碎剐了你!”
龙六身子一抖,鼻涕眼泪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起来:“净之小姐,若是半分香火情都不讲,那小人本来能给你的好处,想必你是拿不着了!”
“你说的那点子好处,对我、对我爹,甚至对大秦天下来说,真是好处么?党争,内斗,钱帛,人命。你们看重的,我从来没稀罕过。”
沈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居高临下。
龙六猛地抹了一把泪,狞笑一声:“那你们就自己撞吧!”
说着,竟无比灵活地跳起来,往旁边的洮水一头跳了下去!
“六爷不识水性!”管事急得高喊。
沈濯冷冷地看着龙六肥胖的身体在洮水里几次浮沉,然后被远远地冲走,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能得个全尸,还不祸及家人,不错了。”
第四九四章 砚(加更一)
“所以这个矿场究竟是干嘛的?”易县令眼睁睁地看着沈濯指挥着众人把矿场抄了个底儿朝天,然后把几箱子石头搬上了车,好奇地问。
沈濯怜悯地看着他:“临洮有一宝,你做临洮县令五年,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哪年的进士?”
易县令有些羞愤:“在下是浙江余姚人,先帝末年的进士!”
“那你该有些见识才对啊。三大名砚,端、歙、洮。洮,不就是这洮河石砚?前唐成名,以稀少著称——你还是进士?你怎么能不知道?”沈濯啧啧称奇。
易县令的眼睛顿时亮成了绿色:“洮河砚!洮河砚在这里?!我的天哪!刚才那几箱子,是洮河砚坯!”
撒腿就往车边跑!
沈濯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歪着嘴对隗粲予道:“你信不信?这个从来了临洮就四处巴结算计着跑路的家伙,从现在开始,就算当死狗一样拖他,他也不走了。”
大车边上,易县令一边喝令人打开箱子,一边嚎啕大哭起来:“我空守了五年宝山竟不自知啊!”
待看到那些上等的砚坯,颤手触到,更是捶胸顿足不已:“千金难寻的宝砚,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给我报亏赔!我这五年少了多少税赋啊!?”
沈濯晃着扇子,迈着方步踱过来:“你怪得了谁?上任之初,一纸公文就把你吓住了,来都不来看一眼。你可是在这儿呆了五年啊!哪怕是来一回,看到这等蹊跷,你难道不会进来看一眼?只看一眼,你个读书人,当下想不到,回去难道也想不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洮河石砚?”
说着话,国槐已经捧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小姐,有成品。”
众人围过来看。
沈濯没动,隗粲予和易县令却忍不住,一人伸手拿了一块。
“果然是绿如蓝、润如玉,细腻如婴儿肌肤,名不虚传啊!”隗粲予细细地感受着石砚的肌理,陶醉不已。
易县令这时候只顾强睁着泪眼呜呜哭,哪里舍得放开手里的石砚?
“先生拿的这一块怕就是顶级的鸭头绿。易县令那块是柳叶青。洮河石砚发墨快、储墨久、研墨细,不伤笔毫。而且,专就涵水一项,因它是洮河极深处的石头,所以我听说,比其他三种又更加强大。”
自己那一世时,因开采过度,洮河古砚在宋末就绝版了。如今能亲眼看到这石砚,沈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激动。
所以她才更加不敢去碰那砚台,她怕自己手抖,会摔了这绝世珍宝。
“这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啊!”易县令泪雨滂沱。
沈濯哭笑不得,一扇子敲在他肩上:“行啦!以后这一段的开采不要让私人去做,你们自己做。砚台的价钱,最简单的圆砚定价三千贯。若有其他装饰,多一重则多两千贯。三年内不进贡。只卖。卖了的钱充入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