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相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说完,掀帘走了出去。
班氏微微抬了抬下巴,脸上的表情悲凉,眼神却坚定无比,而且,死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
宋府后宅。
卞氏和宋家大归的姑奶奶宋凝娘儿两个正依偎在一起亲亲密密地说着知心话儿。
母女俩默契地避开所有婚姻事等敏感话题,只管捡着京城和江南两地的风俗差异等趣事来说。
所以内室从喁喁私语到欢声笑语,格外和谐。
宋相进院子时,卞氏正好被女儿一个笑话逗得哈哈大笑,听得宋相一皱眉。
院中站住了脚步,宋相的脸色不虞。
自家相爷这个表情,仆下们没一个敢往里递信儿。
听了一会儿,宋相转身去了外书房。
提笔先写了一封信,递给管家:“送去陇右,告诉公冶祖堂:我女儿娇气,请他多担待。”
管家一愣。
宋相又道:“再过两三天,我会让大小姐出门去散心。你挑好了人,不管是哄还是骗,让她去秦州。”
管家低下头,半晌,小心地问:“那夫人那里……”
“等大小姐出京三天后,我会告诉夫人。”宋相也低下头。
这种事,在卞氏那里,唯有连哄带骗。
讲道理?
不存在的。
第五零三章 茱萸
修行坊。
品红试图跟夭桃讲道理:“你如今已经是二爷的人了。你的身契也在老太太的手里。我不明白,你为甚么要帮着外人对付家里……”
夭桃却只觉得她傻:“家里?这是你家还是我家?你姓沈还是姓鲍?我父母跟你那主子学了个十成十,除了喝我的血就是吸我的髓。连你主子的亲闺女都能跟她断绝的母女关系,凭什么我一个跟他们家非亲非眷的,要死心塌地地给他们家卖命?小鲍姨娘生了大小姐,莲姨娘生了佩小姐,难道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那你现在能得到什么呢?你已经是二爷的人了啊!”品红努力地让夭桃看到她自己的现状。
夭桃冷冷地看着她:“这世上寡妇多了。”
寡妇?!
品红目瞪口呆。
听说莲姨娘被抬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沈佩虽然跟着哭,却一个字不让走的话都不说。夭桃见了啧啧称奇,所以这一阵子都把沈佩紧紧地带在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原本老鲍氏也还不太在意。可前几天有人特意上门送了个消息:沈簪在西北误伤于水匪流矢之下,香消玉殒。
老鲍氏从那天开始,天天哭,说她就那么一个儿子,儿子就剩了这么一个女儿,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让人磋磨死了。
可品红试着来夭桃这里想带走沈佩,却几次都被夭桃堵得哑口无言,无功而返。
“你别再来烦我了。大爷到现在还没去了大慈恩寺,人家一共就给了这么一件子差事,你们不赶紧的办了来!二爷的性命到底会如何还不知道呢!倒对着个小丫头片子上了心了!”
夭桃直接轰人。
可是话还没说完,外头的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惊喜地嚷嚷:“爷回来了!快快,让弄吃喝呢!”
品红喜出望外,声音都高了起来:“快!佩小姐,快出来,你爹爹回来了!咱们去接你爹爹!”
“爹爹回来了?!”沈佩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夭桃意外地呆住,片刻后扬起了一边的嘴角,手里的绢子一甩,笑道:“那可是好事儿。你们快去。”自己则一个拧身去了厨房。
……
……
崇贤坊侍郎府。
“沈信诲回京了。”沈信言轻轻地敲着桌子。
北渚先生坐在桌边整理着一堆小纸条,有些不以为然:“其实只要您不紧张他,他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尤其是郢川伯把一家人都带去了甘州,上党不过就是冯氏一族而已。
“倒还真有人在他耳边吹风说冯氏改嫁了。但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净之那时候特意安排了人手去跟,其实根本也都没用不着不是么?”
沈信言叹了口气。
他这个庶弟,被教养得,除了自己,心里就没有旁的任何人了。
——冯氏改嫁,他连问都不问溪姐儿。
北渚先生头也不抬:“侍郎之前在外头用功,家中的弟妹都无暇顾及。如今再想来操心,怕也晚了。何况人各有志。”顿一顿,北渚先生把手里的纸片俱都拿起来,仔细地丢入地上的炭盆烧掉:“何况还横着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