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已经有人传话:“户部沈信言求见陛下。”
“宣。”建明帝精神一振,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
沈信言大袖摇摇进了宣政殿。
长揖到地:“臣,沈信言,见驾。”
“沈卿此来何事?”建明帝神情淡淡。
“一则,陇右粮草调拨已阶段性完成,下剩的事情,陛下此刻委之他人恰是最好时机。二则,既然我沈家宗源不定,那么小女结亲皇家便有些干碍了,尚乞陛下收回婚旨。”
沈信言平静地提出:辞职、辞婚。
建明帝的眼睛眯了起来:“宗源不定?”
“是。尚未最后证实传言真伪。”沈信言果然如建明帝所说,坦荡得令人发指……
君臣两个都抬起了头,目光胶着。
跟你姓啥有关系么?老子要的是你本人的态度!
态度有个毛用?我要真姓苏你能饶了我?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
看你的笑话不就是看老子的笑话?老子正想办法捞你出来你特么的给老子来这么一出!~
我就来这么一出了你能怎么着我?喊打喊杀?你来呀!
老子特么来什么来?你撂了挑子,一个偌大的户部老子给谁能玩得转!
爱谁谁,关我毛事?
沈信言先移开了目光,拱手低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不论姓什么,都是陛下的子民。惟祈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祈吾皇圣寿、万岁延年。”
建明帝盯着他的头顶,忽然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拍御案,喝道:“来人,传旨:沈信言体力不支、心力交瘁,然毕竟是操劳国事所致,所请致仕事,不准。即日起,以集贤殿大学士衔,领史馆、集贤殿、弘文馆等诸处总管事。”
却丝毫不提户部那一大摊子交给谁!
沈信言啼笑皆非地看着建明帝:“陛下!”
“给你三天假,先回家歇歇,好生跟家人聚聚。”建明帝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出了宣政殿。
绿春在旁边看着,直咽口水。
这位沈大学士,真是万年难见的盛宠啊!
第五六九章 戏
“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对的。”北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心下感慨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通透。
沈濯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做了什么都要大大方方地告诉龙椅上那一位。你越大方,他越疑心少。你越藏着、显摆自己聪明,那个人就越猜忌你、越能当机立断地弄死你。”
忠武侯不就是如此?
有什么事儿那么重要,非得弄个密室出来?
身为臣属,自家的院儿里还修个密室,而且跟公家没有半分关系,那无私也有私!
有了私心、功高盖主、还是武将,不弄死你弄谁?
至于那密室里有什么,谁在乎?
从听说苏家有一间修在假山里的密室开始,想必建明帝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弄死大小苏侯了。
——遑论苏家那位才女苏梅,还曾经是呼声最高的太子妃。
让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武将之家成为外戚,那以太子的性情,今后的大秦江山,还不定姓什么呢!
沈濯伸手扇了扇面前缭绕过来的香烟。
那是罗氏前阵子才细致地给沈信言书房置办的一只小小的青玉香炉里飘出来的沉水香。
如今心事重重的沈濯,只觉得这香气发腻。
“太后娘娘有个蔡记炒货,陛下有个绿春大总管,我不相信皇后娘娘、太子和卫王不有样学样。先生的举动就算是再小心,必定也会有蛛丝马迹落在人家眼里。如今算计我们家的虽然不确定究竟是哪一个,但终究逃不了这老几位。
“与其到了最后百口莫辩,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跟陛下交底。我明儿就请旨入宫看太后,还会把这一层意思说得更加透彻一些。”
顿一顿,沈濯续道,“哦,我还会把赐婚的圣旨送回去。”
北渚一惊,皱眉思忖片刻,道:“在下不是要拦着小姐辞婚。而是,做事需有分寸,过犹不及。如今大学士已经跟陛下都说了,陛下也有了回话。若是您还要进逼一步,在下担心适得其反。”
“可陛下并没有提及微微的婚事。”沈信言的脸色并不好看。
北渚简直拿这父女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了,陛下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