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又轻声道:“接着,陛下让绿春大总管带我去见了你爹爹。”
沈濯眼睛一亮:“舅舅见着我爹爹了?他怎么样了?肯定累得瘦骨嶙峋的……”
眼看着小姑娘瘪着嘴心疼地红了眼圈儿,罗椟没来由一阵醋意:“你爹爹一直也没胖过啊……”
沈濯眨眨眼看着他。
“咳咳。你别打岔,听我接着说。去集贤殿的路上,绿春大总管似是而非地跟我说了几句话。
“他说,打仗这个事儿上,方外之人是最享福的,军中战将是最受苦的。大家要是都能塞上耳朵,不听那些飘来飘去的胡话,日子反而平安喜乐。”
罗椟有些疑惑地看着沈濯,“我见了你爹爹,把这个话也学给了他听,他皱了半天眉,说了一句,这中间要牵涉的人太多了,一时半刻跟我也说不清。让我回来把这些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说你会跟那位阮先生商量着办。微微,你家里的事情,现在都是你在主持么?”
沈濯先笑了笑,点点头,然后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眼睛微眯,纤巧细嫩的手握成了空拳,轻轻地抵在了鼻下唇边。
她竟然就这样细细地思索起来……
罗椟心里更加发酸起来。
这就是没人帮忙的孩子么?竟还不如自己和姐姐当年。那时候,好歹有大伯娘撑在自己身后,还有大堂姐,还有姐姐,还有族长、伯叔们……
自己从小,从来,就没有过这样殚精竭虑地在家族存续和生死荣辱之间挣扎过……
可怜的微微,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没有兄弟姐妹的帮衬宽慰,没有能干的伯叔母舅挡风遮雨……
罗椟只觉得满心惭愧起来,低下头,看着搭在自己两条废腿上的薄被,握紧了拳。
“微微,你跟阮先生议事的时候,舅舅也想听听,可好?”
第六一八章 牵涉的人
沈濯惊觉,失笑,忙忙点头:“那当然太好了。”
“舅舅这一趟,也的确损了身子。何况你娘有了孕事,我也想守在她身边。微微,想来豫章那边的人这几天也就到了,到时候,你帮舅舅看个宅子,我在京里住个两三年,喝了你的喜酒再回去。”
罗椟几乎是一瞬间就决定了要留下来帮着沈家度过这一段危机再走。
“啊?!那可太好了!哎呀我的好舅舅!你要是能留下来,我可就什么都不怕了!”沈濯又惊又喜,几乎要扑过去,把这个嫡亲的母舅狠狠地搂着亲一口才罢。
呃呃,不过,还是守着些规矩,不然让自家母亲听说了,免不了这屁股又要遭殃!
沈濯拉着罗椟的袖子,笑成了一朵花一般。
“那舅舅,我马上让人给你治伤,治好了,我有大事要请您帮忙去做。还有还有,前儿为了一件小事,我娘和大姨母有点子小心结,快一年了还有些个别扭。趁着您来了,赶紧给她们解开!”
沈濯拉着罗椟,叽叽咕咕不住口。把朱凛在大慈恩寺打算私自跟自己讲话,罗夫人默许而朱冽帮忙,自那以后罗氏两姐妹的来往便疏远了许多,这件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
罗椟皱了眉:“听得说凛哥儿去了陇右从军?”
“是啊。他现在西北大战里头很是得两位伯爷的重用。秦三很是信任他……”沈濯下意识地就把秦煐拎出来挡箭。
提到秦煐,罗椟满脸不高兴。
他这个外甥女这样能干,这样漂亮,又这样不容易,本该让人捧在手心里疼惜,怎么这个翼王就这样把她丢在京城,自己跑去西北犯险?他就不知道京城无数人对着微微虎视眈眈么?
“翼王信任他,是因为他是你表兄,旁的不行,忠诚上肯定没有问题。”罗椟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秦煐眼瞎,还是在说朱凛其实没用。
沈濯看着罗椟的样子,就明白这是嫡亲的母舅在心疼自己、替自己抱不平,顿时眼前一片模糊。
“舅舅……”沈濯忍不住伏在了罗椟的肩上,眼睛抵着他的大臂外侧,汩汩地流下泪来。
罗椟鼻酸着回手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沈濯低低地哭出了声。
这一哭,直哭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罗椟的袖子被她整哭湿了半截。
罗椟哄劝半天,最后一拍榻边凭几,豪气干云:“以后舅舅都不走了!再有人想欺负你,先来过了你舅舅这一关!”